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標題: 元柔 -【唯恐天下不亂之四】皇帝不二娶 [打印本頁]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6 10:00 PM     標題: 元柔 -【唯恐天下不亂之四】皇帝不二娶

本帖最後由 magmag 於 2012-12-18 10:45 AM 編輯

【小說封面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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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內容簡介】
他雖貴為辰曦國的太子,卻只想逃出這華麗的牢籠,
父皇心心念念著逝去的蓉貴妃和失蹤的三皇子,
從未真正將心思放於他和母后身上,
甚至擔心二十年前的手足叛亂再起,將他和二皇弟分開教養,
縱使他的行事舉措再怎麼符合身份地位,多年來的壓抑和孤寂,
讓他始終像個冷情的木頭娃娃,直到她的出現——
她是太子太傅之女,從小隨其父母遊歷天下,
少了大家閨秀小家碧玉的扭捏作態,多了直率和自然,
相處時久,她的古靈精怪、聰穎樂觀無不讓他心蕩神馳,
而她的回應,更讓他認定她是他此生唯一的后,
怎料父皇卻漠視他的心意,將她指給二弟,
又逼他娶陳相之女,好安定朝廷,
他一直想方設法解這個套,可他萬萬沒想到,
這份執愛的代價竟是——她的命!


【出版日期】2011/12/16
【出版社名稱】新月
【書系及編號】花園1622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35 AM

    皇帝不二娶 唯恐天下不亂之完結  元柔

    哈——阿柔終於把這系列的最後一本寫出來嘍——這一本,寫的就是皇帝跟皇后的故事。

    這套系列,原本皇帝跟皇后的故事不在計劃裡頭,只不過……

    敝就怪在阿柔太貪心,當初把故事架構得太大了,最後不得不把他們的故事寫出來。

    這本書的時間拉得有點長,那是因為皇帝跟皇后的故事太纏綿,若不細說從頭,無法將他們的愛戀說得清楚。

    就這套書,平心而論,阿柔最喜歡的不是主角們,而是連貫前三本的女配角之一——獄清紅!

    本來想寫她的故事,後來想想……算了,阿柔還是不要自虐吧。

    獄清紅在我的想像中,是個堅強自若的女人,不怕丈夫、不畏人言,認定的道路就往前走,以後有機會再看看吧。

    下一本書啊,阿柔就照著之前所說的,會回到現代,古代部份……決定暫時跳出來,歇歇腳。

    在此預告,下本書的女主角,有看過阿柔舊愛系列的書的看官就會知道,她叫福、圓、圓。(偏向靈異玄幻喔咖)

    請大家不要拋棄阿柔!等待阿柔把福家小妹寫出來喂!

    話說,福圓圓那一系列的書,阿柔那天在腦海裡想的時候,很想把系列名取叫——使命天降之00,因為前面有一系列是天降使命,突然想惡搞一下,哈哈。

    就醬子,咱們下本書見嘍!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36 AM

  楔子

    「咳咳!咳……」

    金碧輝煌的寢殿內,一聲又一聲虛弱的咳嗽聲在寂靜的殿裡響起,沉重濃厚的藥味彌漫開來,為這冰冷冷的宮殿帶來另外一絲晦暗的感覺。

    穿著紅青色衣衫的李揚端著一盅猶冒著白煙的湯藥走了進來,眼睛發紅,走到殿裡那張雕刻著五爪飛龍的錦黃床榻前,恭敬地彎身將漆紅的端盤遞上。

    「太子,皇上該用藥了。」

    錦黃床榻旁,跪坐著一位穿著錦黃莽袍的少年,太子曜玄靖俊秀的臉上帶著一絲悲傷,雙目赤紅,伸手接過太監總管李揚手上的藥盅,大掌輕揮,讓幾名正欲上前的宮女退開來,親自攙起躺臥在床榻上的人。

    「父皇,喝藥了。」他輕聲喚著。

    昏沉沉中,曜桀緩緩睜開已經混濁不堪的雙眼,看著面前這張仍稍嫌稚嫩的年輕臉龐,眸底一黯,顫抖的手抬了抬,無力的撫上他的臉。

    曜玄靖掩不住眼底的悲傷,握住父皇那雙蒼老的手。父皇……父皇也才五十來歲,此刻卻蒼老得猶如七十歲老人般。

    曜桀欣慰地拍拍兒子的手背,「都退下吧。」嘶啞的聲音命令,若不是因為這裡夠寂靜,旁人根本就聽不到。

    皇上變得如此虛弱,李揚不禁抹著眼角,揮揮手,領著一大群太監、宮女退出乾清宮的寢殿。眾人躬身低首快速地退出去,心裡都明白,皇上要交代太子後事了。

    「父皇……」曜玄靖目光隱隱含淚,手心不由得抖了抖。

    曜桀蒼白的唇微彎,「為父……將這天下交給你了……」虛弱的手驀地用力握緊他。

    曜玄靖慎重地點頭,眼中蘊藏許久的淚同時落下。

    「靖兒……為父一生……最大的遺憾就是……就是你三弟……答應為父……定要將你三弟尋回來認祖歸宗……」曜桀大口大口地喘氣,覺得自己的神識越來越模糊了。

    「父皇,兒臣答應您,您快點用藥吧。」曜玄靖揉著父親的胸口,幫他順氣。

    曜桀難得展露一絲溫情的笑容,目光柔和的盯著長子的臉龐,「待為父走後,守完大喪……你與藍兒的婚事就辦了吧。」

    曜玄靖聞言一震,雙目含淚驚愕地望著父皇,撞上了老人家難得一見的慈愛目光,「父皇……」原來,他的掙扎都落入了父親的眼底?

    曜桀淡淡一笑,「這樣也好……你與藍兒一起長大,雖說當年父皇是希望藍兒與凰兒能夠湊成一對,但現在這樣也好……咳咳咳!咳咳……」抑不住從肺腑之間冒出來的病氣,撕心裂肺般地猛咳。

    「父皇,兒臣召御醫過來!」

    曜玄靖抱住案親劇烈顫抖的身子,一轉頭,正要喚人進殿,曜桀卻伸手攥緊了他的衣襟。

    「父皇?」

    曜桀拽住兒子的衣領,靠在他耳旁低聲地說︰「孩子……你要記住……立藍兒為后……你要記住……絕不能娶母族顯赫之人為后……你要記住……」混濁的雙眼死死的盯著兒子的眼睛。

    曜玄靖只能在父親的注目之下,重重地點頭,「兒臣遵旨!」

    直至聽到他的回答,曜桀一直苦撐的身子突然整個鬆懈下來,眼裡漸漸失去神采,在他閉上眼的那一刻,似乎看到了那個他最愛的女人,正站在一旁望著他。

    蓉兒……妳來接我了嗎?接著雙眼一閉,神識在消失的最後那一瞬間,彷彿還聽到耳邊傳來嘶啞的哭叫聲。

    天元八年,司雲帝歿,享年五十四歲。夜,喪鐘敲響一百零八聲,昭告天下,帝星殞,新皇即位。

    新皇曜玄靖,十八即位,為辰曦國史上最為年少的君王,太子妃位懸缺,逢孝喪不得大婚立後,沿用天元年號,即大孝後才允有新帝年號——瑞澤。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37 AM


  第一章

    辰曦天元四年

    十二歲的吳欣藍好奇地掀開宮轎窗布的一角,偷偷地打量著窗外的景致,一雙烏溜溜的眸子,正興致盎然地瞅著外面,身旁卻傳來一聲低哼,她連忙心虛地吐吐舌,快速放下窗布,縮手低頭。她身邊坐著一位約莫三十來歲的婦人,眉眼秀麗,身段婀娜,與她十分相像。

    吳夫人微微掃了女兒一眼,「這可是皇宮內院,可不是你爹雲游的小城小鎮,跟著你爹玩了幾年,莫非忘了規矩兩個字?」聲音不高,但話中隱含的警告意味卻能壓死人。

    吳欣藍抿抿嘴,「娘,藍兒又沒做什麼出格的事,不過是看看景色,這也不成?」語氣有些不滿,她今天跟著爹娘進宮,心情已經夠差了,這會連偷看一下都不行?不禁懷念半個月前,她還在元葳國恣意的玩耍呢。

    吳夫人鬢角抽搐了下。當年真不該聽夫君的話,帶著女兒雲游天下,這下可好,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家,硬是讓丈夫養成了野性子。她在心裡暗暗嘆氣,這樣的姑娘,能適應得了往後嫁人的平凡生活嗎?

    她的目光瞬間有些茫然。她的丈夫,是辰曦國的開國功臣之後,吳氏一族自開國後繁盛三代,最後在故國公的帶領之下,急流勇退,除了世襲之爵位外,剩下的都擺脫了,樂當個清閑的貴族。

    她原本也以為嫁了個清閑的丈夫,公婆早逝,兩人成親多年,和和美美,只生了一個女兒,但夫君從未說她一句不是,這樣的生活她也很滿意,只是,十幾年前義王起兵作亂,弄得辰曦動蕩不安。

    辰曦可說是現今天下四國中最繁榮昌盛的,只是安逸的日子過久了,軍心渙散,若不是其他城主帶來六路大軍援助,只怕這天下之主早已易人了。

    經過那場叛亂,原本四國鼎立的大陸開始動蕩不安,不僅皇都受損甚劇,民間也受到不少影響,一時之間,鄰近的元葳、安夏、丹沛三國也跟著蠢蠢欲動。

    夫君乃是功臣之後,亦是辰曦國內的大儒士,在民間與各國的學子心裡十分有聲望,在這時,夫君怎能置身事外?

    遂帶著她與年幼的女兒,離開了玉衡城,開始周游列國,默默地影響各國的政策。

    如今,辰曦國內已安定,夫君的責任已了,才回到故土,皇上就派人將他們夫妻倆接到皇都,這一行,也不知道是好還是壞?

    想到這裡,吳夫人不由得憂心地嘆口氣。天家無情,縱使當今聖上乃是夫君深交的好友,也不知道皇上有何打算?就盼皇上能記得與夫君的友誼,讓他們夫妻倆平平安安的度余生吧。

    「娘,你在想什麼?」吳欣藍伸手推娘親的手,方才她跟娘親說了半天的話,娘親一句話都沒回應她。

    吳夫人回過神,淡淡一笑,「沒什麼,娘只是在想,你年歲也不小了,這些年,我們跟著你爹游歷四方,如今回歸故土,也該為你的將來打算打算了。」

    吳欣藍原本滿心的好奇跟愉悅頓時消失無蹤,悶悶的低下頭不語。她真不懂娘,她才十二歲,娘卻總是將她的親事掛在嘴邊,她想嫁的人,是像爹那樣,不光只是學問上精湛,且對娘一往情深,當國家危難時,毫不猶豫的站出來保家衛國的大丈夫。

    要是沒找到一個能比得上爹的,她寧可不嫁!

    「傻孩子。」吳夫人寵溺地摸摸女兒的手。知女莫若母,當娘的怎麼會不知道自己女兒的心思?只是這世道,三妻四妾是常態,能夠像她跟夫君這樣相守的人,真的不多,就連當今的皇上,當年為了平衡皇權,不也將最愛的女人納成貴妃。

    甚至還在那場宮變裡永遠失去了最愛的女人,最愛的幼兒至今仍下落不明,雖然努力四處找尋,但皇上的身子一年比一年還要虛弱,這都是過度勞心造成的。

    夫君說了,身為一個君王,皇上他……是情深不壽、慧極必傷。

    唉!

    「國公夫人、小姐,坤寧宮到了,請下轎。」原本一直平穩的宮轎晃動了下,然後落地,轎外傳來清脆的嗓聲,一雙素白的柔荑掀開了轎簾,只見幾道娉婷的身影恭敬地彎腰低首站在轎外。

    吳夫人的目光一斂,像個完美的貴婦人般,姿態裊裊的出轎,吳欣藍自然跟在娘親身後下了轎,總算可以看清楚這座宮殿。

    外頭已經有好幾名宮女候著,她晶亮的大眼閃爍了下,垂下長長的睫羽,覆蓋住雙眸,抱著一顆好奇的心,偷偷用眼角余光打量四周。

    一行人眼著宮女的指引,踏入坤寧宮,一路上景色精致,雕梁畫棟、瓊樓玉宇,每一處都帶著別致的韻味,就連回廊上的扶欄,都有細膩的雕花。

    進入坤寧宮,拜見皇后,叩首後起身,吳欣藍忍不住好奇地偷抬起眼,覦著那金黃座椅上的皇后娘娘。看起來跟娘差不多年歲,不是什麼絕色美人,但姿色也不差,秀眉大眼,朱唇鵝蛋臉,氣質高雅,有著在上位者的雍容華貴之氣。

    敏皇后拉著摯友的手,內心激動不已,眼眶一紅,「笛韻,辛苦你了。」好友跟著丈夫周游列國,為的是什麼,她當然明白。

    吳夫人看敏皇后這個樣子,心裡一直擔心的事暫先放下,隨即湧上心頭的是一種酸澀情緒,反手握緊敏皇后的手,她不禁淚凝於眶。

    眼見兩人情緒都有些失控,一旁伺候的春嬤嬤連忙上前一步,「娘娘,故友歸來可是喜事呢!國公夫人,老奴向您見禮了。」話落,恭敬地福身行禮。

    「春嬤嬤不必多禮。」吳夫人抑下心頭的激蕩,笑笑地抬手。

    敏皇后這才想起宮裡頭還有一堆太監、宮女正張著眼望著呢,立即調整好情緒,雙眸往旁邊一挪,仔細地打量著好友身後的少女。

    「這是你家的姑娘吧?來,讓姨母好好看看。」敏皇后溫柔地召喚,暗自打量了下。嗯,這小姑娘長得跟好友少女時候一模一樣。

    吳欣藍落落大方地上前行禮,「欣藍見過皇后娘娘。」看起來娘跟皇后娘娘好像是舊識,感情還挺好的,要不怎麼會自稱姨母?

    「好姑娘,來,這是姨母給你的見面禮。」敏皇后看她儀態舉止大方,心裡更加喜歡,素手輕揚,春嬤嬤立刻拿著個托盤捧著事物走到小姑娘身邊。

    托盤上,是一套水潤白透的玉飾,一對精雕細琢的百合花玉簪,一對雕刻著一樣花紋的玉鐲子,還有一對百合花的玉耳環,跟一對百合花玉戒,一整套都是雙雙對對,不但東西好、意喻也好。

    「欣藍謝皇后娘娘賞賜。」吳欣藍眼底有著訝然,這套玉飾價值不菲,皇后娘娘居然送給她當見面禮!

    「喜歡就好。春嬤嬤,帶著藍兒到後殿吃茶休息一下,本宮跟國公夫人要閑話家常,別留著小姑娘在這發悶,帶著藍兒到處轉轉玩玩。」敏皇后笑笑地吩咐著。

    春嬤嬤上前一步頷首,「是。吳小姐,請隨老奴。」

    吳欣藍知道敏皇后跟娘親有話要談,笑笑地行禮之後,跟著春嬤嬤一起退到後殿。

    後殿連結著一座大花園,吳欣藍不想坐在殿裡發悶,先一步走到花園裡,園裡植滿了不少的奇珍花卉,有些樹修剪成動物的模樣,看得她嘖嘖稱奇。

    「春嬤嬤,我自個兒留在這喝茶看景便成,您回殿裡頭去吧,您不是也很久沒見到娘親了?」吳欣藍看著四周圍繞的宮女,左一個扶著、右一個跟著,她們不累,她看得都累了。

    春嬤嬤笑了笑,「老奴這就告退。」她人老成精,當然知道小姑娘家喜歡自個兒玩,不耐煩這麼一大群宮女、太監、嬤嬤們跟著。了解歸了解,臨走前她還是留下四名宮女陪同。

    跟著的人從一大串變成四個,吳欣藍只能接受了。擺擺手,讓那些宮女退遠一點,自己從園中的椅上起身,好奇地欣賞起這座美麗的花園。

    宮女們見她只在花園裡走動,再加上方才春嬤嬤的舉動,也知道這位貴人不喜有人靠近,也就低著頭,眼觀鼻、鼻觀心地站在原地,隨小姑娘逕自去玩耍。

    吳欣藍最好奇的還是那些被修剪成動物造型的樹,第一棵很明顯是一隻小老鼠的模樣,那隻小老鼠手上還拿著一塊餅,她訝異地瞠圓了眼,喜愛不已;第二棵樹則是一頭牛,精細得連牛鼻上的鼻環都修出來了,惹得她忍不住伸手摸了摸,再往下一棵走去,則是一隻低首成撲狀的老虎。

    「咦?」黑溜溜的大眼瞧瞧前面的、再瞧瞧後面的,「是十二生肖耶!」發現到這一點,她加快腳步順著樹木走下去。

    這是一座圓形的花園,那十二生肖是從圓圈外環繞到圓圈內,不知不覺中,她已經快走到花園的中心點。

    摸摸第十一棵修剪成一隻可愛小狗的樹,小臉上全都是甜美的笑,繞過一個小彎道,她找尋第十二棵樹,耳邊同時聽到了「哢眯昧」的聲音,她好奇地隨著聲音走過去。

    這座花園裡還有一個小花園,四處是一片綠意盎然,只見有個穿著白色衣衫的人背對著她,手上拿著一把手臂長的大剪子,細心地修剪身前的一棵樹。

    曜玄靖正專心修剪著最後一個作品,聽到身後傳來細碎的腳步聲,一開始還不在意,以為是母后派宮女來喚他,等了下,卻沒聽到聲音,才有些好奇地回頭。

    入眼的是一個小姑娘,長得秀美可愛,黑溜溜的眼睛正好奇地看著自己。他從沒在宮裡見過她。

    「你是誰?」

    「你是誰?」

   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開口。

    吳欣籃眨眨眼,仔細打量對方。眼前這個少年,一對劍眉下,是一雙漂亮的眼睛,炯然有神,眼窩深了點,讓他整個五官看起來十分英挺,薄唇紅嫩,一襲白色錦衫,同色的白色腰帶、雪白的短靴,感覺上,很像是名門貴公子,再看看對方手上的大剪子,偏頭想了想。

    「你是宮匠?」她猜測。

    在辰曦,宮匠也是有品階的,雖然只是最低等的九品小官,負責皇宮內院的雕梁畫棟之事,就像方才他在修剪的樹木,也是匠人負責的,甚至有些匠人都是世家名族沿襲的。畢竟這世道,有一樣獨門的手藝就可以養活一家子,身為宮匠更是所有匠人之最。

    曜玄靖想起昨夜曾聽母后說過,今日游歷在外的吳國公會進宮。他記得吳國公僅有一妻一女,瞧小姑娘的年歲,還有那一身錦衣綾羅的打扮,應該是吳國公府的小姐。

    淡淡地笑了笑,他沒有回答她的話,只是回過頭,拿起剪子繼續細心地修出豬尾巴,卷卷的、翹翹的,看上去十分童趣。

    「你真厲害,這十二生肖都是你剪的嗎?」吳欣藍也不在意對方的冷淡對待,還是興致勃勃地走到他身邊打量著。

    「嗯。」這些是他特意為母后做的,過些天就是母后的生辰,他只能做這麼一點小事讓母后開心。

    吳欣藍也不多話,只是靜靜地站在一邊看著他做事。

    眼看著那隻小豬慢慢地成形,她才又開口問︰「你不喜歡做這件事嗎?」

    曜玄靖一愣,沒想到她會突然這麼問,一絲不悅抹上了心頭,「當然喜歡,你胡說什麼?」

    他的臉色看起來絕對稱不上好,可吳欣藍就像沒發現一樣,伸出一根手指頭戳著自己的臉頰暗示他的表情,「既然你喜歡,為什麼都不笑?」

    她的問題直接又簡單,問得曜玄靖著實一愣,拿著剪子怔住不動,頓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。

    不知道為什麼,看著他這個模樣,吳欣藍心裡有些發軟,忐忑的問︰「我、我說錯話了?」她只是覺得做喜歡的事一定會笑的啊。

    曜玄靖眸底閃了閃,有些悵然地放下手中的剪子,看著已經成形的樹木,久久才說︰「沒有。」

    「你怎麼了?感覺好不開心。」她忍下住追問。

    「……沒有。」曜玄靖心裡的確是有不開心的事,不過,他不可能跟一個剛見面的小姑娘說這些事。

    「沒有,那就笑啊。」她想也不想地伸手拉住他的衣袖,等到他抬眼望向她的時候,她就眯起眼,擺出最開心的笑臉示範給他看。

    一張白皙的小臉蛋上,誇張地笑眯起眼,紅嫩的唇咧得開開的,露出幾顆漂亮的貝齒,頰邊還有兩道深陷的酒窩,望著這張甜美的笑靨,讓人不由得跟著會心一笑。

    饒是心情不佳的曜玄靖,也被這張笑臉給感染了,薄薄的唇跟著揚起,清冷的眼眸閃著笑意。

    這是一個有趣的小姑娘。心裡閃過這個念頭,他嘴裡已經脫口而出,「你叫什麼名字?」問完,自己也忍不住微微一愣,隨即又馬上將這份神情給掩去。

    「我叫欣藍,你呢?」

    曜玄靖看著她,目光泛柔,語調也帶著自己沒察覺的溫柔,「谷風,我叫做谷風。」

    他的目光讓她忍不住紅了臉,心裡癢癢的,臉上熱熱的,害羞的低下頭,「習習谷風,以陰以雨,咀勉同心……出自於《詩經》,你的名字很好聽。」

    她羞澀的模樣,讓曜玄靖心底抹過一絲溫柔,「你的名字也很好聽。」

    吳欣藍揚起頭,頗有幾分自得,「當然嘍,欣藍、欣然,我爹希望我一輩子都可以欣然自若,高高興興地過這一生,所以才幫我取這個名字的。」

    「嗯,很適合你。」欣然自若,的確很像她。

    曜玄靖看著她,莫名感到心緒一陣微微的顫動,為了掩飾自己不知所為何來的怪異感受,他再度拿起了剪子,對著眼前的樹修修剪剪。

    「你的手真巧。」站在一旁看著他修剪,吳欣藍忍不住贊賞。不知道為什麼,她就是想跟眼前這個谷風多說說話。

    「學就可以做到了。」他淡淡地回應。

    「才不哩!我娘要我拿繡花針,戳得我的手指頭都快爛了,還不是繡不出一朵花。」小小年紀的吳欣藍,已經很能了解什麼叫做努力也不一定可以得到回報。

    她為了證明自己的話,還拽下腰帶裡的小繡帕,「你看,這是我繡的,你猜是什麼?」

    曜玄靖頓了下,放下剪子接過她遞來的繡帕,只見白色的小帕子上頭,綠的擠成一團、白的擠成一團,藍的又是一團,思考了一下,然後抬起疑惑的雙眸看著她。

    吳欣藍咧嘴一笑,「嘿嘿,是鴛鴦戲水!」

    曜玄靖沒忍住到口的笑聲,再次仔細地看著手中的帕子,他實在看不出這上頭哪裡有鴛鴦了。

    吳欣藍見他笑了,小嘴也跟著笑彎了,「你看,這個就是鴛鴦。」她指著一團白繡大言不慚地說是鴛鴦,手指頭再移到那團綠的,「這是鴛鴦旁邊的綠草還有池塘水。」說完之後,很無奈地聳個肩。「唉,這是我努力了一個月才繡出來的,我娘看完之後,只對我說了一句,讓我好好學習琴棋書畫。」

    她也很哀怨,念書彈琴她真的不是問題,但說到繡花做衣,她就真的沒天份了。

    小小人兒圓潤的臉蛋上,擺著一副無奈的模樣,實在逗趣極了,曜玄靖忍不住笑開了,清冷的五官剎那間變得十分耀眼。

    吳欣藍看得都痴了,「你真好看。」話不由得就從嘴裡冒出來。話一出口,她馬上掩著嘴,小臉已紅成一片。

    曜玄靖看著她嬌憨的模樣,忍不住想伸手揉揉她的頭,可手才剛伸出去,就聽到不遠處傳來喊聲。

    「吳小姐、吳小姐,您在哪兒啊?」宮女的呼喚聲遠遠地響起。

    吳欣藍這才想起她是跟娘親一起進宮的,俏皮地吐吐舌,「谷風哥哥,我先走嘍,下次有機會再來找你玩。」擺擺手,拎起裙擺快速地繞出這個小庭園。

    曜玄靖看著她青春活潑嬌俏的模樣,嘴角彎彎,「好,下次見。」

    是的,他們還會再見面的。

    風吹起,地上的落葉也隨風卷起飄蕩,小庭園中,一抹黑色身影突然出現在曜玄靖的身邊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,皇上吩咐您過去一趟。」

    曜玄靖輕頷首,將手中那條被主人遺忘的帕子收進懷裡,「走吧。」

    撫去衣上沾染的落葉,他下意識地再看了眼小庭園的入口,才雙手背在腰後,跟著來人一起離開。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37 AM


  第二章

    曜玄靖隨著內侍的腳步踏入御書房裡。

    「參見太子殿下。」書房裡的人隨著他的出現而躬身行禮。

    曜玄靖微微抬眸,定睛一看,父皇正坐在桌後,出聲的是站在他身邊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男子,對方一襲青衫儒袍,摻雜著幾縷銀絲的長發用著青色方巾束在腦後,姿態儀表不凡。

    曜玄靖知道此人必定是吳國公,回了半禮,「國公不必多禮。兒臣參見父皇。」單膝點地,恭敬地對皇帝行禮。

    「起吧。」曜桀揮揮手,笑著看向一旁的吳國公。

    吳國公上上下下地打量完太子之後,輕點了頭。太子殿下素有賢名在外,今日一見,果真名副其實,這通身的氣質,比起皇上少年時毫不遜色。

    「太子,來見見吳國公,這位便是辰曦大儒士吳國公,吳國公當年為了穩定四方,以儒士之名周游列國。」曜桀對這位少年玩伴可是十分贊賞。當年一同讀書、識字,成了莫逆之交,一個走上君王之路,另一個則踏上儒士之途,多年未見,如今再相逢,早已是物是人非了。

    「見過國公爺。」曜玄靖對吳國公拱手施禮。

    「呵呵……不敢、不敢,見過太子殿下。」吳國公撫著胡子,笑笑地回了半禮。

    君、臣、子三人在御書房中侃侃而談,吳國公將周游他國時的人、事、物,包括了國事一並提出來。

    書房裡,都是曜桀跟吳國公的談話聲,曜玄靖則是偶爾插上一句話,不論國公說了什麼,臉上的表情都是淡而有禮的淺笑。

    一會兒之後,曜桀才揮手讓太子先退下,等太子離開之後,他跟吳國公同時皺眉。

    「皇上,您到底是怎麼教導太子殿下的?」吳國公略略不滿地看著皇上,眼神一點也不客氣。

    太子殿下如同外面所言,無論是儀態、話語、氣勢都十分完美,但是,一個十四歲的少年,就算在復雜無比的天家長大,也不該是如此,一舉一動、一言一語都像模子一樣,沒有半絲差錯,可眼底一片清冷,就像個木偶娃娃,沒有半點生氣。

    曜桀見好友責備的目光,嘴角苦澀地抿起,「是朕的錯,文淵,你幫幫朕救這個孩子吧。」

    吳國公嘆了口氣。「微臣會盡我所能。」

    皇都東大街上的國公府,在沉寂了近二十年的時間,又開始忙碌了起來,漆紅的大門敞開著,成串的奴僕進進出出,忙著把馬車上的事物卸下,又忙著把府裡頭清出來的舊東西抬出去,好不熱鬧。

    一輛精巧的小馬車在下人們的環視下駛進了府裡,馬車一停,兩名男僕立馬上前放好了腳蹬子,先下車的是兩名丫鬟打扮的女子,然後是國公夫人,跟在國公夫人身後下車的,當然就是吳欣藍。

    「娘,我們為什麼要住皇都?老家不是在玉衡嗎?」一下車,吳欣藍忍不住嘀咕著。她原本以為回到辰曦就可以回家了,沒想到要住在這裡。

    「別亂說話,昨天皇上已經封了你爹為太子太傅,身為太傅有教導太子之責,既然要教導太子,又怎能離開皇都。」吳夫人對此也是頗有微詞,盡管心裡不愉快,也不能顯露在臉上。

    「教什麼太子,又不是三歲娃娃……」吳欣藍一邊嘟囔著,一邊跟著娘親的腳步進屋子。

    「叨念什麼,回房裡去。」吳夫人不高興地轉頭瞪她一眼。

    吳欣藍嘟起嘴,悻悻然地跑走了,後頭還跟著一長串的丫鬟、嬤嬤。

    吳夫人看著女兒的背影,頭疼地揉揉鬢角。這丫頭的脾氣這麼大,也不知道像誰。

    過沒幾天,皇帝欽封的御旨下來了,整座國公府也跟著熱鬧了起來,不少的儒生、學子、大學士紛紛前來祝賀,吳國公為辰曦所做的犧牲,凡是儒林中人都知曉,如今得了太傅的官餃也是應當。

    今天,正是太子殿下第一次到國公府上課的日子,一般來說,應該是吳國公進宮為太子上課才對,但不知道為什麼,如今卻是太子殿下到來國公府。

    這也是皇帝跟吳國公商量許久才決定的,太子殿下的心病起因就在皇宮大內,吳國公讓太子來他府上,就是想讓太子脫離皇宮的環境,況且太子殿下隔兩日來一天,一整天都待在國公府,對他也有好處,能夠放鬆精神。

    整個國公府都因為太子殿下的到來而感到高興,但只有一個人除外。

    吳欣藍這陣子可是一直動腦筋在想著要怎麼整太子殿下,誰讓他害得他們一家得留在皇都,還兼之霸佔了她跟爹相處的時間!

    吳國公跟太子上課的地方也很特別,並不是在國公府的書房裡,而是在國公府靠近後院的一簇竹林中,竹林位處偏僻,比上其他地方也安靜許多,竹林中還有一棟竹屋,一樓通常不關門,除非下雨。敞開門,裡頭鋪著竹板,還有竹桌、竹椅,在這一方小天地裡,頗有隱世的味道。

    竹屋外,接鄰的小徑上種了一排葡萄藤架,外面還有一座小蓮花池,讓這片天地不見清冷,反倒多了一絲風雅與溫暖。

    吳國公為太子講授的課程也不是什麼死板的四書五經,反將游歷天下時所寫的散游手稿拿出來與之分享。

    太子殿下面色依舊冷冷清清,嘴角噙著淡笑,專心地聽取吳國公的每一句話,從民生到農耕,從農耕到經濟,然後到政治。

    這期間,吳國公其實一直偷偷在注意太子的神情,講到國家利益等的關係,太子的眼神就會更加清冷,但說到民生、農耕、山川美景,太子的眼神卻會閃爍,畢竟只是十四歲的少年,掩飾的工夫還是不夠火候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,近午時了,稍歇再繼續吧。」

    曜玄靖自桌後站起來,對吳國公拱手,「謝老師教導。」

    吳國公對他點個頭後,收拾一下桌上散落的書頁就離開了。離開之前,眼角余光掃過竹屋角落的一扇八角窗,他嘴角勾了勾,大步離去。

    曜玄靖一個人坐回椅子上,也沒有閑著,拿起游記專心地看著。此時角落八角窗上的絹紗映出了一顆小頭,鬼鬼祟祟的晃動了下,接著八角窗緩慢地被推開。

    吳欣藍小心翼翼地不發出任何聲音,探出一顆小頭,躲在窗角偷覷著太子殿下,當那張熟悉的俊顏映入眼底時,她愣了一下。

    谷風?原來他就是太子殿下!她抬手打了自己的頭一下,笨啊!想也知道,在皇后寢宮的後花園,怎麼可能會有男的工匠?

    眼珠烏溜溜地轉了一圈,紅紅的嘴抿成一道笑弧,一抹促狹的光芒閃過眼底,她抬起另一隻拎著小木箱的手,將蓋子打開,一條長長的翠綠小蛇正卷成一團縮在木盒裡假寐,被主人打擾了之後,只是懶懶地抬頭看她一眼,又趴回去繼續睡。

    「小綠,去、去!」一把將小蛇給抓出來,吳欣藍指著曜玄靖的背影,無聲地張嘴向它說著。

    小綠再次懶懶地昂起頭,看了看那個背對著它的白色身影,紅紅的舌信吐了下,居然很有靈性的搖了搖頭。

    吳欣藍嘟起嘴,大眼漾著怒氣,威脅似的揮動自己的小拳頭,小綠不滿地吐吐舌,這才扭著身子,慢吞吞地從她的手心滑落至竹屋的地面,然後朝著曜玄靖而去。

    吳欣藍捂著嘴偷笑,縮著身子,大眼眨啊貶的,緊盯著小綠跟谷風的方向,小綠慢悠悠地扭到曜玄靖的桌子旁,竹屋裡所使用的不是一般高度的桌椅,反而是小矮桌跟竹席,這對小綠來講,爬上去可省不少工夫。

    小綠卷著小矮桌的圓桌腳,慢慢地、慢慢地爬到桌面,正想同每一次一樣,突然冒出來嚇人,怎知它的頭才剛抬起來,蛇頭七寸就被緊緊地抓住。

    曜玄靖淡笑地看著這條小蛇,將它一把拽起來,手背上青筋微露,微微使勁,顯然想要痛下殺手!

    「不要!」吳欣藍看著他的笑,心跳少了一拍,慌亂地從窗外大叫著,「谷風!不要殺小綠!」話落,她立刻七手八腳地從窗戶爬進竹屋,快速沖到他身邊。

    小綠感到有生命危險,頭一軟,軟趴趴地躺倒在對方的手臂上,努力睜開它那雙細小的鳳眼看著對方,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。

    可憐兮兮?曜玄靖有些吃驚這條小蛇竟有靈性,原本想使勁的手也放鬆了力道,再聽到後面傳來的聲音,嘴角一勾。

    吳欣藍沖上去抓住他的手臂,「谷風,這是我的小綠,你快點放開它。」她是真的嚇到了,以前她惡作劇嚇的那些人,看到小綠都抖著身子叫著,哪有人像他那樣居然抓住小綠,還想讓小綠一命嗚呼。

    「是你?」曜玄靖黑幽幽的眸子頓時流光轉動,眸輕垂,那雙抓著自己袖口的小手像白玉般晶潤,一雙大眼水汪汪的望著他,那神情,簡直跟他手中的小蛇一樣,禁不住地,心裡有股笑意蔓延開來,手心一鬆。

    小綠馬上扭著身子撲向小主子,用著不同於方才懶散的速度迅速纏上吳欣藍的手臂,眼一閉,裝死。

    這一幕,詭異得讓兩人都靜了下來,吳欣藍的小臉漲得通紅,臉上的表情是又尷尬又羞愧,曜玄靖倒是忍不住笑出聲。

    那笑聲還有著少年稚齡的感覺,清清冷冷的面容,因為這一笑,變得就像太陽一樣,熠熠生輝,耀眼得讓人無法轉移目光。

    吳欣藍看著都恍神了,情不自禁地凝視著他的眼,兩人四目相交,他的眼睛深幽幽的,在陽光的照映下,眼底就像有七彩流光,讓她原本就羞紅的雙頰,現下更是鮮艷欲滴,連耳朵都紅通通的,少女心,在這一瞬間有所萌動,只是年幼,懵懂無知。

    餅了好一會兒,她才在曜玄靖的目光中回過種,羞赧地低下頭,有些說不清、道不明的滋味浮上心頭,略顯尷尬的伸手將頰邊散亂的發絲勾到耳後。

    「欣藍見過太子殿下。」略略退後一步,揖身行禮。

    曜玄靖嘴角勾了下,「你是老師的女兒吧?」身為大儒士的老師,教出來的姑娘卻是如此古靈精怪。

    「嗯,方才欣藍多有失禮,還請太子殿下恕罪。」

    看著她退回大家閨秀般的言行舉止,曜玄靖莫名有一絲不悅,「叫我谷風吧,上次不是說過了嗎?」

    吳欣藍訝異地抬頭,「可以這樣叫嗎?」方才她雖然如此叫他,但那只是下意識地脫口而出,現在都已經知道對方的身份了,怎可能還這樣直呼太子的字。

    「當然。」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多加糾纏,探手摸了摸那隻小青蛇的頭,「這是你養的嗎?很有靈性。」她一個小姑娘家,怎麼敢養蛇?

    提到她的寶貝寵物,吳欣藍便把禮教給丟開,興匆匆地坐到曜玄靖身邊,把小綠給抓到手心裡,「嗯,這是我的小綠,很可愛吧?」她笑咪咪地道,頰邊的酒窩深陷,甜美膩人。

    「嗯。」觸手的冰涼緩解了夏日的暑氣,「你喜歡養蛇?」他有點好奇。

    吳欣藍趕忙搖頭,「才沒呢,我只喜歡小綠,小綠很乖的,你知道嗎?小綠是自己跟上我的喔!」圓潤的小臉蛋驕傲地抬起。

    「喔?怎麼說?」她天真不做作的模樣,讓他看了就想笑。

    吳欣藍瞄見桌上正放著自家老爹的游記,伸手翻開來,掀到其中一頁,這一頁其實是折疊起來的,打開來,正好是一幅地圖,「你知道丹沛國嗎?」

    「嗯。」曜玄靖點頭,順著她短短的小指頭看著地圖,掀開來的地圖正好跟桌子差不多大小,上面很清楚地描繪若四國的地圖還有一些注解事物。

    「你看丹沛這裡,這裡有很多南蠻部落喔,我八歲的時候啊,跟著我爹去過,小綠是那裡的大祭司送給我的。」

    「喔?南蠻?好玩嗎?」看她興匆匆地解說著,曜玄靖的心底不由得有些羨慕她。自小到大,他幾乎都生長在宮裡,就算有機會到別地去,最多也是在皇都附近的城鎮,他也想像她一樣,走遍天下。

    吳欣藍看他一眼,覺得這時候的他,眼神特別晶亮,臉上的表情,也不再像是個木偶了。精靈的腦袋快速地轉了轉,她明顯地察覺到他喜歡她說的話,心底高興,坐得離他更近了些。

    「好玩啊,跟我們辰曦國完全不一樣喔!南蠻那裡很熱,有好多、好多部落,大伙穿的都比辰曦國的人輕薄了許多。那時我跟爹娘去到南蠻的一個部落,遇見了一位大祭司,我們跟著大祭司回家,小綠那時候還在蛋裡沒生出來呢,這麼小一個!」伸出兩根小指頭,比了一個小圈圈,跟她的眼睛差不多大。

    小綠隨著她的動作吐吐舌,懶散地趴回去桌面當教材。

    曜玄靖越看越覺得這條蛇聰慧得很詭異,「為什麼大祭司會把小綠給你?」

    「大祭司說,小綠是他們族裡聖蛇所生下來的孩子,我算是誤打誤撞不小心走到大祭司放蛇蛋的地方,然後親眼看著小綠破蛋而出。」說著,吳欣藍忍不住愛憐地摸摸小綠,她跟小綠自從那時候開始,就沒有分開過。「大祭司說小綠跟我有緣,就讓我帶走了。」

    「它似乎很聰慧。」這樣多智近乎妖的東西留在身邊,好嗎?

    吳欣藍就像猜中他的想法一樣,一把將小綠給塞進懷裡,嘟起嘴,有些不滿地瞪著他,「你該不會在想小綠是什麼妖精變的吧?」這樣的舉動,熟練得就像她已經做過千百遍似的。

    曜玄靖先是一愣,然後才笑了笑,「很多人這麼說過嗎?」

    吳欣藍眯著眼打量他一會兒,確定他不像揣有惡意,才把小綠又提了出來,臉上表情有些不開心,「嗯,以前還小,不懂得小綠這樣會帶來麻煩,我總是把小綠拿出來獻給別人看,因此給爹惹了不少麻煩。」

    那些人懷抱著不同的想法,都想要偷取、霸佔小綠。

    「不說這個了,你呢?有去哪玩過嗎?」她轉了個話題,不想要再多說不愉快的過往。

    「沒有。」他也想離開皇宮出去走一走,看過天下,而不是像現在一樣,關在那座冰冷的牢籠中,只不過身為太子,這樣的願望,根本不可能實現。

    吳欣藍同情地看著他,「啊,好可惜喔!不過這樣也好啦,其實啊,我從七歲開始跟著爹娘一起去游歷,雖然有很多好玩的,可是也好累。」

    「累?為什麼?」曜玄靖不解。在他看來,可以走遍天下,那該是多有趣的一件事。

    吳欣藍拋給他一記白眼,「你啊,跟八歲的我一樣,想得太美好了,以為只是跟著爹娘出去玩,才不是呢!罷才我不是跟你說南蠻,你可知道南蠻瘴氣嚴重,我那時候病得都快死了呢。」旅行自然是有好也有壞,哪有可能都是好事。

    他嚇一跳,「快死了?」

    吳欣藍嘻嘻一笑,「嗯,那時候我剛出去,水土不服,又受了瘴氣,病得很嚴重,在南蠻醫者不多,我爹實在找不到丈夫治病,只好去找部落的祭司了。」

    「祭司治好了你?」他也曾在書籍上看過,南蠻的巫者通常也是醫者。

    她低頭想了下,一對漂亮的眉毛有些為難地皺了起來,「我也不知道耶,我那時候病得迷迷糊糊的,聽我爹說,那大祭司穿得像隻孔雀似的,全身都是華麗的羽毛,然後在我身邊又跳又唱又叫的一整晚,然後大祭司灌了我一碗藥,隔天我就醒了。」

    爹還私底下跟她說過,他覺得那些祭司在旁邊又叫又跳的浪費時間,直接灌藥不就得了?

    想到這,吳欣藍噗哧一笑,再把這句話補給曜玄靖聽,兩個人一起樂了。

    吳欣藍看他興致不小,主動拉著他又開始講起別的地方的風情習俗,曜玄靖也一直專心地聽著,時不時打斷她問幾句。

    直到下人送來午膳,兩人都還在聊天。這一幕,可讓太子殿下的暗衛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。

    他們自小便陪著太子殿下,太子殿下有多麼冷情他們是知道的,沒想到太子殿下會對一個小姑娘這麼、這麼……親切!

    吳國公早早就聽到下人們傳來的消息,站在竹屋外,他看著小女兒眉開眼笑地跟太子殿下說話,看了半天,偏頭想了下,才輕飄飄地丟下一句——「別去打擾他們。」

    到了夜晚,太子殿下自然回宮,晚膳當然就是吳家三個人一起吃。

    吳國公不時偷偷地用眼角打量女兒,伸手夾起一塊魚肉放到妻子的碗裡,然後裝作不經心地問︰「聽說下午你都跟太子殿下在一起?」

    吳欣藍很自然地點頭,「嗯啊.谷……太子殿下挺有趣的。」差點把私底下對他的叫喚給說出來。

    「喔?你覺得太子殿下有趣?」吳國公這下可有興致,他怎麼看都不覺得太子是個有趣的人。

    吳欣藍大口咬了枚紅燒肉,點點頭,「嗯,太子殿下看起來冷情,但其實挺好玩的。」她可沒忘記上次在皇后娘娘後花園看到的十二生肖樹,每一隻都唯妙唯肖,再加上今天半天的相處,她覺得谷風就是人家講的外冷內熱的個性。

    「你今天跟太子殿下都說了什麼?」吳國公再丟出一個問題。

    「沒什麼啊,就說些咱們家出去玩的事。」吳欣藍聽老爹問個不停,疑惑地停下筷子,抬眸看著他,「怎麼了,爹,藍兒不能跟太子殿下說話嗎?」

    吳國公笑了笑,「沒什麼,只是爹跟太子殿下相處時日短,不甚了解,見下午你跟太子殿下有說有笑的,好奇罷了。」心裡暗暗嘆氣。果然如此,一上午的課講完之後,他也發現了,太子殿下很明顯地對游歷四方很有興趣,若他是個閑散王爺那還成……但他是太子,是未來的君王啊。

    「喔。」吳欣藍不是很在意,繼續努力伸出筷子夾菜,好填飽肚子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有說想去哪玩嗎?」吳國公隨口提問一句。

    說到這,吳欣藍高興地點頭,摸摸纏在自個兒手臂上的小綠,「太子殿下說想去南蠻看看呢,說小綠很有趣……」

    這兩父女的談話,一下便引起了餐桌上另一個人的注意。

吳夫人聽著父女倆說的,心裡一沉,一雙火眼金睛直盯著女兒的臉,看她眉開眼笑,丈夫又一臉若有所思的模樣,一個不好的預感冒了出來,鬢邊跳啊跳的,她咬著唇,眸色幽暗許多。

    直到用完晚膳,吳夫人跟丈夫回到房裡後,她就迫不及待地開口了。

    「你跟女兒說的那些話是什麼意思?」語氣又凶又急。

    正脫下外衣的吳國公一愣,回頭看到妻子憂心忡忡的臉龐,想了下,笑笑地上前拉住妻子的手。「你想到哪去了,真是的。」

    吳夫人咬咬唇,一雙與女兒非常相似的大眼直瞅著他,「是我想錯了嗎?你好像一點也不反對女兒跟太子殿下親近,先說好,我絕不讓女兒嫁到皇家去。」她怎能不多想?摯友這一生的悲劇,她已經看到了,她不想女兒也跟皇后一樣,在宮中過得那麼淒冷。

    「不會的,我不會讓女兒嫁給不愛她的人,你放心吧,皇宮是座深潭,女兒只是隻小青娃,跳不進去的。」吳國公打趣地說著。

    吳夫人忍不住也笑了,「嗯,我知道了。」丈夫雖說得有趣,但也是一個承諾。只是,女兒今天那張笑臉……

    算了,她現在也不過是個十二歲的姑娘家,許是覺得太子殿下有趣而已,以後拘著她一點應該就沒事了。

    安撫好夫人之後,吳國公走回屏風後換衣裳,在妻子沒看到的角落,他的神色變得幽深,眼裡閃過許多復雜的情緒,久久之後,才無聲地嘆口氣,搖搖頭,不再多想。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38 AM


  第三章


    「谷風!谷風!你走快點啊,跟個老人家似的。」走在野花漫開的山間小路上,吳欣藍笑著回頭望去。

    十三歲的她,看起來跟十二歲的她差別並不大,五官仍是一樣小巧明媚,臉上的酒窩時不時地閃現,讓她多了份甜美,個子抽高了一點,上手臂一樣纏著一個翠綠的青環,若是仔細一看,才會驚愕地發現,原來那不是翠環,而是一條小蛇。

    不遠處,離她沒幾步遠的山路上,一位穿著白衣的翩翩公子笑看著她,腳步依舊不疾不徐,照著原本的速度走向她。

    長了一歲的曜玄靖,跟一年前比起來差別就大多了,五官容貌一樣英俊,但氣質卻變了很多,要說,一年前的曜玄靖是個完美的木偶,而現在的他,清冷的面容染上了一絲絲溫潤,眉宇間的威儀微微顯露,舉手投足之間,已有渾然天成的皇家氣勢,華而不俗。

    這些改變,都要多虧了吳國公,在這一年裡,他盡心盡力地開導太子殿下封閉的情感,也讓活潑開朗的女兒多接近太子殿下,一方面,也讓太子殿下時不時離開深宮,這樣三管齊下,太子殿下果然變了很多,不再像是沒情緒的木偶了。

    這一點,不光是皇帝感謝吳國公所做的一切,就連皇后在看到太子露出真心的一抹微笑之後,都忍不住激動地抓著吳夫人的手,泣不成聲。

    「你小心一點,看著路。」曜玄靖看著吳欣藍跑跑跳跳、帶著青春恣意和活力的身影,眼底不禁有著淡淡的笑意和寵溺。

    「你快點啦!」吳欣藍才不理他,吐吐舌,腳步快速地往山頂上走去。

    今天是他們出游的第三天,爹花了好大的精力,才說服了皇上跟皇后,讓太子殿下易服跟著他們一起來到鄰接皇都跟玉衡城的大華山。

    今天她和太子殿下兩人獨自出來走走逛逛,這大華山不但風景秀麗,還有十分奇特的三尿,山腰有座道士所建成的華雲道觀,是許多道教信奉者的聖地,而山頂處呢,卻又有一座華雲佛寺,跟華雲道觀一樣,都負有盛名,兩種不同宗教的聖地都建在同一座山上,讓人十分玩味。

    吳欣藍走著走著,一個不小心,踩著了地上的小坑洞,身子一歪,嘴裡的驚呼聲都還來不及發出,手臂上一熱,歪斜的身子輕輕地被扶穩了。

    「小心點。」幾步之遙的曜玄靖眨眼間就來到她身邊,好氣又好笑地望著她。

    吳欣藍大眼閃爍了下,不好意思地低下頭,「我沒注意嘛。」語氣裡,帶著她自己也不知道的撒嬌。

    曜玄靖揉揉她的發頂,鬆開了手,這次不再離開她的身邊,而是亦步亦趨地跟著,兩人時不時地聊天說笑。

    「谷風,你說,大華山的道士跟和尚會不會每天打架?」吳欣藍想了想,「以前我跟爹游歷四方的時候,常看到和尚跟道士吵架,在這卻是和尚跟道士住一起,這還不天天打架?」她越說越興奮,就像那情景正在她面前發生一樣。

    曜玄靖伸手在她額際點了下,「你不用想了,這是不可能的事。」

    她納悶地看著他。「為什麼?」

    「大華山上的華雲道觀跟華雲佛寺的開山祖,是同出一脈的兄弟,哥哥出生時,正好家中的佛蓮花開,人人都說他有佛緣,弟弟出生的時候,卻是隔壁家裡的道君香爐顯靈,兩兄弟自小就一個修佛、一個修道,感情十分融洽,所以才會將道觀還有佛寺建在同一座山上,兩派弟子感情也都十分友好,你想看的情景是不可能會有的。

    「再說,看和尚跟道士打架,有什麼好玩的?」有時候,連他也有點招架不住她的古靈精怪。

    頰邊的酒窩深陷,吳欣藍甩著方才隨手摘起的野花,「看神仙打架啊!看是佛祖打贏呂道祖,還是呂道祖鬥贏如來佛。」

    曜玄靖頓覺哭笑不得,只能搖頭,「什麼話都敢說,幸好師娘沒聽見,說不定要罰你。」經過一年的相處,他也很了解國公府了,許是只有這麼一個獨生女,老師跟師娘都十分疼愛欣藍,師娘尚好,只是老師卻疼女兒疼得沒邊了,也虧得如此,欣藍的個性才這麼活潑開朗,就像沒有半絲烏雲遼蔽的太陽,暖進人心。

    「嘻嘻,正因為娘不在我才敢亂說。」擠眉弄眼的,一副小人得志模樣。

    「走吧。」曜玄靖無奈,兩人並肩一起走向半山腰的道觀。

    原本有些陰暗的天色漸漸亮起來,路上的行人也多了,不時可以看見幾個小姑娘攙著大娘一起去上香,人分兩撥,有的上山、有的直接進道觀,吳欣藍在一旁看了看,覺得上山跟進道觀的人數差不多,香火看起來是一樣旺盛。

    「這道觀建得也漂亮。」道觀前的一段路,兩旁植滿了翠竹,看起來綠意盎蠱,地上鋪的是石板路,走起來又穩又踏實,道觀的建築也大氣,每一梁、每一柱都有細細的雕刻,雖比不上皇宮大內,但在民間也算是不凡了。

    曜玄靖點點頭。兩個人在道觀裡逛著,這道觀人潮不少,外面還有不少攤販,有吃的、喝的、用的,啥都有,吳欣藍玩得樂不思蜀。

    「好了,別再買了。」曜玄靖在她要買第三枝糖葫蘆啃的時候,終於制止了她。

    吳欣藍鼓著雙頰,哀求地看著他,曜玄靖不理,逕自拉過她的手,遠離這些攤販小吃,往另一旁鄰接山脈的景色走過去。

    「當心肚子撐破了。」一路細數,她吃的真的不算少,一串烤肉、一包小包子、一包糖果、一包糕點,再加上兩枝糖葫蘆,也不怕吃壞肚子。

    吳欣藍舔舔嘴角的糖汁,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擦擦嘴,「好吃嘛,娘平常都不讓我吃這些的。」趁著父母親不在,當然要盡情地吃嘍!

    她手上還拎著一個小包袱,裡頭塞了不少糕餅還有剛出爐的包子、饅頭,全都是這丫頭方才買了吃不下另外包起來的。

    「師娘也是為你好。」知道她小孩心性,他也不多說,只是手心不放,揣緊她的手,拉著她往旁邊的山徑走去,消消食。

    「要是可以把這些景色畫下來就好了。」靜靜地走了一段路後,吳欣藍突然說道,「這一次出門,皇后娘娘好像也很想來看看,要是能畫下來獻給她看,娘娘一定很開心。」

    曜玄靖聞言,目光一黯,抬起頭,視線掠過山頂望著遠方,遠處山巒交疊,細長的綠水交錯在其中,這一片景色,代表的是自由,卻是他母后永遠也得不到的東西。

    吳欣藍直到說出口了,才發現自己講錯話,小心翼翼地一轉頭,果然看到曜玄靖的神色變得黯然,她心裡發疼,捏捏他的掌心。「對不起……」

    轉頭望著她,久久之後,那清俊的容貌才有一絲絲笑意,「我沒事。」

    他拉著她的手,在林間散步。

    「父皇不愛母后,並不是他的錯……錯的,是帝王家。」他的聲音輕輕的,就像耳語般飄進她耳裡。

    她聽得心酸,抿抿嘴,卻不敢多言。爹曾經私底下找她說過話,谷風會變成一副冷清木頭的模樣,多半都是因為長期看著冷情的爹娘才會如此。

    她發紅的眼眶,讓他心底暖暖的,緊握的掌心,傳來她的溫度。

    「從小,我就看著父皇跟母后之間相敬如冰,雖然母后生下嫡子,但父皇看著她的眼神,永遠都是那麼的冷淡,對著我,父皇也只會要求我做到太子該做的事情……呵呵,二弟出生後,父皇對待他的態度也同我如此。」

    「我以為,父皇是心懷天下,所以對後宮的女子、孩兒都一視同仁,可當蓉貴妃生了三皇弟之後,父皇對她卻是越來越疼愛,有時候我會想,如果當年失蹤的是我,父皇不知道會不會像現在一樣,如此悲痛?」

    「蓉貴妃過世,三皇弟失蹤,父皇悲痛之下,對母后更加冷漠,枉費母后對父皇一往情深,全都化作煙塵,隨著蓉貴妃而消逝,母后心灰意冷,我……身處在世間最尊貴的地方,卻如同街上的棄兒一樣,是我做錯了什麼嗎?」

    他的眼神茫然而痛苦,子慕父,是天經地義,子愛父,是血脈天性,那麼,父疼子、父憐子,不也是理所當然的嗎?但是他卻從來沒有得到過,他出生的意義又是什麼?只是為了讓父皇平衡政權而已嗎?

    「不要說了……」吳欣藍撲進他的懷裡,淚水止也止不住,心痛得快不能呼吸了。她從沒想過,他的心被傷得那麼深,這一刻,她痛恨皇上,也痛恨皇后,這些都是他們自私所造成的!

    曜玄靖輕輕一笑,那神情彷彿他就要離地飛去一樣,吳欣藍看得害怕,環住他腰間的手抱得更緊,「谷風……我在你身邊。」

    她的淚水一顆顆的滾落,哽咽顫抖的聲音破碎得讓人聽不清,但他卻聽到了。

    垂放在兩側的手臂輕輕抬起,摟住胸前那溫暖的懷抱,汲取她身上的力量,俊眸微微闔起,「藍兒……」他沒有說出口的是,這一年來,多虧有了吳國公的開導,才使他不再如木偶般地活著。

    最重要的是,她的陪伴。看著她笑,他自己也忍不住想笑,她天真活潑的模樣,總是讓他的心弦跟著顫動,目光不由自主的停留在她臉上,追著她走。

    「谷風,以後我會讓你開開心心的,也會關心你,所以你不要傷心。」她想要疼他,不想再看到他臉上有什麼迷惘與痛苦了。

    「你要怎麼讓我開心?」拋開抑郁的心結,曜玄靖笑笑地問她。

    她頓了下,皺著眉苦思,「嗯,陪你吃好吃的、陪你說話、陪你聊天。」她只能想到這些。

    曜玄靖眼底的光彩晃動了下,薄唇滿意地抿起,「你說要陪我的,別忘了。」

    「當然!」吳欣藍迫不及待地點頭,一點都不知道已經把自己賣給了別人。

    「唷!這是哪來的一對小情侶,怎在路上就親熱了起來?」路口走來了幾個白淨的公子哥兒,瞧見路上那對小男女抱在一塊,怪聲怪調地調侃著。

    吳欣藍慌亂地拿起帕子把自個臉上的淚珠子給抹乾淨,再順手幫曜玄靖擦去眼角淺淺的淚印,退出他的懷抱。

    曜玄靖有些不悅地擰起劍眉,一轉頭,那群人都已經快到他們眼前了,臉上明顯掛著不懷好意的神情。他下意識地伸手將吳欣藍拉到身後,上前一步擋住他們放肆的目光。

    「害羞啦,小姑娘!哥哥們一起疼你,快出來啊。」一個長得白胖的公子走上前盯著吳欣藍的面目,看著對方長得白裡透紅,睜著一雙明媚的大眼,頓時心癢難耐,轉頭對身後幾個同伙拋去個淫邪的眼神。

    同伙的公子全都嘿嘿地詭笑著,五個人慢慢地散開來,朝曜玄靖他們包圍過去。

    曜玄靖眼角余光掃了下,在五個紈絝公子的注視下,舉起手揮了揮,那些公子不禁面面相覷,不懂他這手勢是什麼意思。

    他們一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模樣,逗笑了吳欣藍,捂著嘴角縮在曜玄靖身後,只有她知道,他這一揮手,是讓暗地裡的暗衛不要插手。

    當朝太子出門游玩,怎麼可能一個人都不帶?表面上的確是只有太子和吳家幾個人出行,但暗地裡的護衛,沒有一百也有八十,光是這一條小林徑裡,起碼也有五十個人,這群笨蛋!

    站在吳欣藍旁邊的一名紈公子,看到她笑起來甜甜的模樣,心裡癢癢的,「小姑娘笑起來還挺好看的嘛。」話落,那長長的狗爪子就往她的手腕抓。

    曜玄靖冷冷地拍開他的手,穩穩地站在吳欣藍面前,姿態依舊傲然,清冷的雙眸凝視著方才那名領頭的公子,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他。

    盧業被他看久了,忍不住有些害怕,以往他們一群人只要圍住對方,對方就會害怕,女的都會哭哭啼啼,男的就開始想反抗不然就是跑開,哪有人像這一對,這麼的氣定神閑!

    驀地,他心中一股倔勁也冒了出來,惱羞成怒一咬牙。老子就不信你真不怕!

    「兄弟,看樣子這傢伙不上道,給他點顏色瞧瞧!」話落,一群痞子還真的圍上去,三個對付曜玄靖,後面兩個抓人,看起來真是合作無間……

    肯定不是第一次這麼做!

    曜玄靖伸手拽住領頭的手,輕輕一扭,「喀嚓」一聲,一種雞骨頭被剁斷的聲音響起,讓所有人頓時都起雞皮疙瘩。在對方還一臉傻愣,不知道發生什麼事的時候,他左腳一踢,順勢轉身將吳欣藍拉到懷裡,同一時間,再用手肘把後面兩個抓人的也打飛了。

    「啊——」淒厲的慘叫聲在林間響起,嚇得一群棲在樹上的麻雀鳥兒全飛了起來。

    其他幾個人也沒想到這白淨的公子出手這麼狠,一下子就把人的手給扭斷了,再定睛一看,哪來的白淨公子?這小子根本就是個煞神啊!方才看起來英俊的眉目,現在都染上了煞氣,嘴角高高地掀起,藏著讓他們膽戰心驚的狠戾,看得他們都不自覺手腳打顫了!

    曜玄靖天生就是個王者,就算外表偏向儒雅,但那與生俱來的皇家霸氣,讓他在自我領域受到威脅時,立馬就顯現出來,裝飾得再怎麼文雅的外貌,仍是藏不住他骨子裡的傲氣與高貴,睥睨天下。

    他的這一面,窩在他懷裡的吳欣藍都沒看見,只覺得他的懷抱堅定溫暖得讓她安心,一點也不擔心那幾個紈絝公子哥會傷到他們。

    驀地,曜玄靖的眉頭一擰,抱著吳欣藍快速地轉過身,一把飛箭正好險險地擦過他們的身邊。

    「啊!啊!」旁邊幾個紈絝公子哥沒他那麼好身手,沒一會兒工夫,被紛紛到來的飛箭射倒在地上。

    這時候隱藏在樹林中的暗衛也出現了,一群人沖上去護著曜玄靖跟吳欣藍兩個主子快速退離。

    苞暗衛同時出現的還有二十來個青衣人,臉上蒙著布巾,手上拿著長刀撲向曜玄靖他們一行人。

    一下子,原本應該是清修安靜的山林小徑,眨眼間就變成了修羅戰場,跟來的暗衛如同吳欣藍所想的,沒有一百也有八十,人數相差雖大,卻招架不住對方那不要命似的瘋狂打法,一時間,戰況僵凝著。

    曜玄靖早在暗衛的守護之下,跟著吳欣藍退到了最後方。

    「谷風,這是怎麼回事?」吳欣藍害怕的縮在他懷裡,撇開頭去,不敢看血沫噴飛的廝殺場景。

    低首看見她蒼白的臉色,環在她腰間的手縮得更緊,「沒事,你先離開。」他不忍心讓她看到這些。

    吳欣藍搖搖頭,咬緊唇,不論他怎麼勸說都不肯跟著暗衛先走。

    這情況也沒有維持多久,不一會兒,從山下的大路傳來震天的腳步聲。很快地沖向他們所在的位置,是一群穿著軍服的士兵,一下子就將所有的青衣人制服,那些青衣人也沒有多反抗,被抓住後都是同一個動作,咬破嘴裡的毒囊,服毒自殺。

    「末將等參見太子殿下!」等到小路上的屍首都被清理乾淨之後,領頭的小將才來到曜玄靖面前單膝跪地。

    「起吧。」曜玄靖已經認出這個小將是誰了。「玄凰來了?」這位小將正是二皇子——珩王曜玄凰麾下的將軍。

    簡升起身後,依舊低著頭,恭敬地回道︰「啟稟太子殿下,珩王殿下收到消息,有形跡可疑之人往大華山而來,珩王殿下擔憂太子殿下安危,派遣末將先行,珩王殿下稍後就到。」

    「嗯。」曜玄靖淡淡地點頭,沒再多問什麼,只是揮了揮手,讓簡升去做他應該做的事情。

    「珩王?」吳欣藍回到辰曦已經一年的時間了,但是她還沒見過珩王殿下,不過小時候她跟珩王殿下很熟,因為吳氏的老家就在珩王治下的玉衡城,小時候她還常跟珩王一起玩,不過後來爹娘接走她之後,他們就再也沒見過面了。

    「我們先下山吧。」這些青衣人他不用想也大概知道是哪些人派來的。果然如父皇和老師所料,只要單獨出游,那些人就會把握機會,不管怎樣都會搏一搏。

    原來這一次出游,全都是皇帝跟吳國公的主意,義王叛亂之後,並未找到他的屍身,那時候國內動蕩不安,義王一脈的將領、土族子弟等也不宜大動干戈,留下了後患,如今皇帝眼看著這些後患越來越強大,不禁越加操心。

    尤其是當年跟隨義王起兵的陳氏一族,表面上波瀾不興,這樣深藏才讓皇帝更加疑心,而吳國公則出了個方法,讓太子殿下出游就可以測出來那些當年的釘子是不是真的安份了。

    所以才有如今這一出太子殿下出游記,特意鬆懈了警備,果然,那些人明知道是餌,還是不放過這個機會,拚死也想搏一下,最好能搏得太子重傷,對他們而言就是最好的消息,能成功固然可喜,失敗卻也不可惜。

    誰都知道,當今聖上只有兩子,便是太子殿下與珩王,那失蹤的湳王是不是還活著仍是個謎,只要傷了太子殿下,就是重創辰曦國的根本,更別說皇帝自那年義王叛亂之後再也未曾舉辦選秀納新妃,既然沒有新妃,自然也就不會有新的皇家成員誕生。

     曜玄靖跟吳欣藍兩人在軍隊的護送之下,安安穩穩地離開大華山,一行人也沒有贅言,直接往玉衡城而去。

    珩王今年雖然才十三歲,但是他也算自小就在玉衡城長大的,身為七星城主之一的珩王,自小就開始學習打理他的治州,不過十二歲之前,每五日便有一休,而那一休若是無事,通常都是回到皇宮去陪伴母妃。

    想到弟弟,曜玄靖心神有些恍惚。他這一生只有兩個弟弟,一個生死不明,另一個跟他沒多深厚的情感,兩兄弟自小聚少離多,也是因為父皇的關係。

    案皇與皇叔就是因為當年太上皇將兩兄弟都養在膝下,導致義王起了歪心思,想要奪取不屬於他的東西,才鬧得辰曦水深火熱,父皇為了怕上一代的事情又發生,所以自小就將他跟玄凰分開教養,他所受的,是完完全全的太子教育。

    「谷風?你沒事吧?」坐在馬車上,吳欣藍一下子就發現他的不對勁。

    「沒事。」曜玄靖微微垂眸,「你小時候……跟珩王相處,覺得他如何?」

    吳欣藍一愣,訝異地看著他,「怎麼突然問這個?」這個問題有些敏感,覺得他如何?問一個女子對一個男人的觀感,通常都是有意為對方作媒。想到這,兩道細致的柳眉也皺了起來,臉色有些不悅。

    曜玄靖一看就知道她誤會他的意思了,想了想,才輕輕地嘆氣,開口道︰「我與玄凰自幼並沒有太多相處的時間……」說話的同時,臉色也有些憂傷,「你應知道義王叛亂一事,父皇為了怕骨肉再次相殘,所以自小就將我和玄凰分開教養,我們……並不太熟。」

    吳欣藍這一刻真的很想、很想痛罵皇上一頓。這是什麼鳥事?將谷風關在皇宮裡,接受嚴格的太子教育,沒有兄弟、沒有朋友,甚至可以說是沒有親人,好好一個人,被這樣教養了十幾年,沒瘋算他厲害!

    她臉上的憤恨太過明顯,反讓曜玄靖露出一抹笑。只有她會為他心疼、為他生氣,在他面前,她從不掩飾她的真性子。

    吳欣藍深吸了好幾口氣以後,才能用不氣得發抖的聲音說道︰「雖然我小時候跟珩王相處過一段時間,也算得上是青梅竹馬,不過也只到我八歲的時候,後來我就跟著爹娘離開了。珩王……印像中,他很漂克。」吳欣藍想了又想,只有這個印像最深刻,其實還有另一個,不過她不敢說。

    小時候跟珩王在一起玩,那些玉衡城的世家小姐個個都搶破頭想往他面前擠,但珩王就只跟她玩,造成那些小姐都很討厭她,還被那些人給孤立了起來。

    要不是她生性開朗,肯定會心裡生病,那些個小姑娘使壞的手段,跟大宅院裡鬥出來的夫人們相比,可是不違多讓,再說了,那些世家小姐的背後,還不是有人撐腰,要不哪來這麼大的膽子,跟她一個國公府的小姐杠上。

    所以小時候,她其實不是很喜歡曜玄凰,總覺得自己倒霉得罪的人,都是對曜玄凰有意思的人,偏生他又長得一張招蜂引蝶的漂亮臉蛋,所以在心裡,她偷偷幫他取了個外號叫——花孔雀。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40 AM


  第四章


    吳欣藍訝異地看著站在她跟曜玄靖身前的少年,白裡透紅的肌膚、精致柔美的五官,一身紫衣,頭上束著金色的玉冠,打扮得比她這個姑娘還要細膩。

    曜玄凰先是對自家皇兄打聲招呼,一轉頭看到吳欣藍,先是驚訝地睜大眼,然後張嘴喊了一句——

    「母老虎?」

    吳欣藍一聽,臉色馬上拉下來,非常不悅地瞪著他,「你叫誰?花孔雀!」語氣凶巴巴的。

    曜玄凰表情也擰了,「就叫你,母老虎,這麼久沒見,還是一副母老虎的樣子。」撇撇嘴,早聽人說過母老虎一家子都回來了,只不過全留在皇都,老爺子還成了太子太傅,沒想到母老虎跟皇兄感情這樣好。

    這一趟出游的目的,曜玄凰也是一清二楚的,面色不顯,但心裡卻多了個想法,目光情不自禁地在曜玄靖還有吳欣藍身上晃了一圈。

    「你這只惹人厭的花孔雀,這麼久沒見了,嘴巴還是這麼討人厭。」吳欣藍不悅地撇撇嘴,舊仇頓時全湧上心頭。

    「你還不是一樣!一點也不像個女孩子。」曜玄凰不甘示弱地回嘴。

    兩個人像鬥雞似的互瞪著,誰也不讓誰。

「藍兒。」曜玄靖看著弟弟跟吳欣藍熟稔的語氣還有動作,心裡有一絲異樣,下意識地伸手將吳欣藍拉回身後,當下對自己的舉動微微一怔,轉瞬間他若無其事般地對曜玄凰一笑。「二弟。」

    曜玄凰有些尷尬,方才跟吳欣藍吵得凶,都忘了皇兄還在一旁。「皇兄。」

    吳欣藍縮在曜玄靖背後對曜玄凰吐吐舌,曜玄靖正巧轉過頭抓個正著,她紅著臉低下頭,曜玄靖也不在意,只是微微一笑,伸手輕憐地在她發上揉了揉。

    曜玄凰在一旁看了有些訝異。從小到大他見過皇兄的次數,雖然不到用十根手指頭就可以數出來那麼誇張,但也沒多有交情。

    他印像中的皇兄,總是揚著一張淡淡的完美笑臉,眼神清清冷冷的,不論是儀態舉止,還是說話氣度,都是他無法比擬的,但是,他總覺得這樣的皇兄看起來太假了,而且很像隨時都會隨凰消逝一樣。

    可方才皇兄撫摸著吳欣藍的頭發時,那眼底的溫柔,是他從沒見過的,完全顛覆了他的印像。

    「我和二弟談些事情,你跟著葉總管先去休息吧。」曜玄靖看到一旁暗衛的統領對他頷首後,輕聲地對她說道。

    吳欣藍抬眸看他一眼,再瞄一眼幾步遠的曜玄凰,乖巧地點頭,跟著一旁玉衡城的總管下去休息了。

    等到她走了,曜玄靖跟曜玄凰也跟著走到書房去,而書房裡,吳國公早已經在裡頭等候他們的到來。

    「老師。」曜玄靖一如往常對吳國公施禮。

    吳國公擺擺手,三個人也不多說廢話,快速地進入正題。

    「照微臣看來,這些死士並不是義王的屬下……只怕是那些不安份的大族。」吳國公對這一趟出游引出來的人、事、物,感到有些憂心仲忡。

    原本他以為皇權已穩,沒想到只是讓太子單獨出去一趟,就引出這麼多隱患。從太子一踏出皇都的那一刻,居然就有四批人馬暗地裡跟上,那座山上,珩王部署兵馬時,還同時探查出已經有不少的釘子扎在山上了,這一次出游,雖然未曾保密太子殿下的去處,但也沒有公布,可那些人卻可以提前一步在山上部署,那代表什麼?

    代表宮內也出了問題,消息才會走漏,這些對皇上還有太子殿下都會有安危之憂,再這麼放任下去,不用等到義王現身,隨便一個殺手買通宮內的宮女、太監,都有可能成功弒帝。

    「皇宮內,早先皇叔留下的人不少,現下要一個個抓出來,得費不少工夫。」曜玄靖沉靜的雙眸在提到義王時,閃過一絲復雜的光芒。

    「主要還是在父皇。」曜玄凰想了想,嘆口氣。當年父皇痛失摯愛,又忙著穩定朝政,後宮一事,完全交給了皇后,皇后當年也才二十出頭,哪鬥得過那些在宮裡待了一輩子的老人?若不是皇后與母妃兩人互相幫忙,後宮只怕也是陳家的天下了。

    「朝堂上……陳家也是一個問題。」吳國公講到陳家時,還特意看了太子一眼。

    這陳家可不是什麼簡單的世家,當年義王起兵作亂的時候,陳家一脈可是拚了命的力挺,最後失敗,陳家主脈一支全落得抄家砍頭的下場,原本當初要力誅九族,只是當年陳家的勢力遍布太廣,這九族一誅,只怕辰曦國內上下的行政就不能順利進行,只好留下支脈一系。

    沒想到這支脈靠著僅存的勢力,又開始不安份了起來,這些年要不是皇上打壓,只怕陳家的勢力又會回復到跟從前一樣,況且,目前陳家家主的小女兒已經是內定的太子妃。

    皇上想打壓世家,卻又不得不藉用世家的力量,陳家與辰曦幾大世家都有姻親關係,娶陳家的小女兒,也是為了穩定世家跟皇族的政權關係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,對於陳家……你可有打算?」要吳國公講,斬草不除根,春風吹又生,當年是皇上太過仁慈,又沉浸在悲傷裡才留下這禍患,要是有機會,還是得除去才是。

    曜玄靖靜靜地低頭沉思,手指頭在椅背上輕點著,一會兒才開口道︰「除。」

    他沒父皇那麼多心思,會給辰曦帶來災難的就除去,皇權不容得這些人放肆、輕蔑!

    吳國公滿意地點頭。他果然沒有看錯太子,皇上跟太子比起來,皇上只能是守成之君,而太子殿下才是真正建成之君、才能之人,他相信,只要太子即位,辰曦必定可以除去內憂外患,得到真正的統一。

    「但是太子妃?」曜玄凰不由得提醒一聲。雖然太子妃的人選沒定下,但這名份是皇家跟陳家都心裡有數的,看皇兄這模樣,根本就不將未來的太子妃放在眼裡。

    「從來就沒有太子妃。」曜玄靖淡淡地說道。

    曜玄凰一愣,抬眼看向皇兄,見他神情冷漠,抿了抿嘴。這才是他所熟悉的皇兄。

    棒天,吳欣藍跟著父親一起回到以前的舊居。

    吳家在玉衡內城的房子,佔地不小,除了宅院之外,還有吳欣藍最懷念的園子,那園子裡有一棵參天大樹,樹下還掛著一個綠藤紅花裝飾的秋千椅,那是她幼時最喜歡的地方。

    她一回到老家,拔腿就往園子裡去,當她想也不想的往秋千上坐時,馬上就被一旁陪伴他們父女回來的曜玄靖給拉住。

    「這秋千這麼久沒人使用,也不知道還牢不牢靠,怎麼一下子就坐上去。」他責備地看了她一眼。

    吳欣藍笑嘻嘻地回望他。既然秋千不能坐,她只好拉著他滿園子地逛,時不時還向他介紹哪些地方有什麼好玩的回憶。

    曜玄靖一開始還好心情地聽她講,不過幾次之後,他的心情突然變差了。因為他發現了一件事,她童年的回憶中,有太多二弟的影子。

    就連一株花,都有她跟曜玄凰的回憶。

    「就為了這株花,你跟二弟大打出手?」曜玄靖左看右看,都不覺得那株紅色的小花有什麼特殊的地方。

    「嗯,還不是他太招搖,你不知道,他真的是一個討厭鬼。」吳欣藍擰眉嘟唇,一臉不開心。

    「他自小就長得漂亮,又是我爹的學生,以前只要他來我家上課,那天我家就會多出一堆名門千金,這也就算了,那些千金看我跟他熟,就合起來欺負我一個,我已經跟他講過不要太靠近我,他就故意在眾家小姐面前只跟我說話!」想起往事,她仍是氣得咬牙切齒。

    「你跟二弟……一點也不像你之前講的不熟。」曜玄靖忍不住心裡的酸澀,牙根直泛著一股苦味,話說得也尖銳了點,不過他自己沒發現。

    吳欣藍從沒聽過他用這種口氣跟她說話,偏過頭,就看見他臉上的別扭,紅嫩嫩的嘴角微微彎起,眼中閃過一抹甜蜜。

    十三歲的姑娘本就是情竇初開的年紀,女孩子一般來講又比男孩子更加敏感,而且以她的年紀,早都可以開始說親了。

    情之一事,雖然懵懂,但也不是全部不解,她知道谷風這樣的表現,是在意她的意思,想到這,臉色紼紅,羞赧地低著頭,貝齒微露,輕咬著下唇。

    「打來打去算熟嗎?」她俏皮地對他眨眼。

    她的笑就像春天裡的飛花,軟軟的、柔柔的飛進他心裡。曜玄靖也情不自禁露出了眷戀的神情,笑了笑。

    「熟,只是透了。」難得的從他嘴裡也迸出一個打趣似的話語。

    「哈哈……」她的笑聲跟著在風中昂揚,久久不散。

    曜玄靖看著她飛揚的笑臉,忍不住將她擁入懷裡,多想將她抱在懷裡一輩子,「藍兒。」

    猛然被他擁入懷裡,吳欣藍一下子臉紅心跳,乖順地待在他胸前,羞澀垃回應一聲。「嗯?」

    「藍兒,再過兩年你就及笄了。」

    「嗯。」怎麼突然說到這個?

    曜玄靖輕輕地牽起她的手,「藍兒,等你及笄之後,我就向父皇稟告,向你提親,你可願意?」縷縷的情絲纏進彼此的心底,他早就放不開懷中的人兒。

    凝視著他柔水一般的眸子,她覺得自己也像浸到了蜜水裡,從心裡泛起甜意,羞赧地垂眸,然後在他的目光下,輕輕地點了頭。

    曜玄靖一喜,興奮的抱緊她,「藍兒、藍兒,我的藍兒。」此後,他就不會孤獨了,因為有人會陪著他笑、陪著他說話,也會陪著他心痛。

    耳畔聽到他不停地呼喊自己的名兒,吳欣藍紅到極點的臉蛋,深深地埋藏在他的懷裡,垂放在他腰側的雙手,輕輕地攬上他的腰。她的心動,早在遇到他的那一瞬間就開始了。

    在玉衡城盤旋了幾天之後,曜玄靖一行人才起程回到皇都,同行的人還有曜玄凰,回到皇都,一群人當然是先向皇帝請安。

    御書房裡,曜桀的笑聲輕輕揚起,很是欣慰的看著大兒子跟二兒子的身影。雖然他這個皇帝跟父親都做得不稱職,但兩個孩子都十分爭氣,想到孩子,他就想到那失蹤的三兒子,眼神微微一黯,如果他也在就好了……

    「太子辛苦你了。」曜桀笑笑的將目光放在曜玄靖身上。這一次的事情,還是他主動提出來的。

    「這是兒臣該做的。」曜玄靖恭敬地低首。

    曜桀見到太子的反應,忍不住暗自在心裡嘆口氣。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接下去,大兒子這副公事公辦的模樣,他們之間的裂痕……很難彌補了,目光一轉,放到二兒子身上,面色柔軟許多。

    「玄凰此事安排得甚好。」

    曜玄凰撇撇嘴,「兒臣該做的。」說句實在話,皇兄有什麼感受,基本上他也是什麼感受,不過他比皇兄好一點,母妃愛他入骨,所以不像皇兄這般淒涼。

    曜桀看著二兒子那精致的面容,再看看吳國公,笑了笑。這一次出行,暗衛自然會將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回報給他,想起暗衛的報告中,說明二兒子跟文淵的女兒打打鬧鬧、十分親近的模樣,心裡的主意一定。

    目光變得慈愛,他轉頭對著吳國公道︰「文淵,你覺得朕的二皇子如何?」

    吳國公微微一笑,拱手道︰「乃是國之棟梁。」珩王雖然年少,但行事頗有大將之風,雖然比起太子還稍稍稚嫩了些,但比起同齡的少年,當然好上許多,性子雖然有些隨意、張狂,卻不失皇族的本色。

    曜桀撫須笑著,「看來文淵對玄凰還是挺滿意的,這樣就好、這樣就好。」

    皇帝話中有話,書房裡其他三個人全都愣了下,齊齊不解地望著他。

    「文淵,你家的小姑娘,朕甚是喜愛,她與玄凰年歲相近,可為良配。」皇帝金口一開,便是御旨。他的確很喜歡吳欣藍這小丫頭,想到她能成為二兒媳婦,心裡也是十分高興,更覺得自己這份指婚指對了,再加上暗衛給他的報告,她跟自己的二兒子是青梅竹馬、兩小無猜,當然是最適合的一對。

    吳國公臉色僵了下,下意識地看向太子。只見曜玄靖的臉色瞬間慘白,就連曜玄凰的臉色都不對勁。

    曜桀沒有發現眾人的臉色,反而有些感慨地輕嘆,「想當年……我與蓉妹也是青梅竹馬,就像玄凰跟欣藍一樣。」這一對,也算補足了他年少時的遺憾。

    曜玄凰整個人都傻住了,在他心裡,已經將吳欣藍視為未來皇嫂,沒想到父皇居然要把她賜婚給他?!

    曜桀越想越高興,「文淵啊,過兩日我就讓欽天監算個時間,早點把欣藍給訂下來,你放心,有朕盯著,絕不會虧待你家丫頭。」

4

    吳國公神色閃爍了下,沒有接口。他在等著,同時對皇上的心思暗自嘆氣,皇上還是不了解真正的太子,要是知道太子的心意,怎麼會在他面前說這些話?

    在他看來,皇上只是想要藉著這件事,圓自己少年的一個夢。

    「父皇,此事先暫時擱下,如今內憂外患未除,若是公開定下這門親,只怕會給老師帶來麻煩。」曜玄靖站前一步說道。

    曜桀原本還沉浸在自己的回憶裡,聽太子這麼一說,也想起現在正是多事之秋,的確不適合,況且文淵家就這麼一個姑娘,要是定下這門親事,惹紅了別人的眼,那反而不美了。

    「說的也是,這事就暫且按下,玄凰,你現在可要記住,雖然沒有真的定親,但你得把欣藍給放進心底了,知道嗎?」

    這簡直是在太子心日上再插把刀!

    吳國公跟曜玄凰兩人都低著頭不敢吭聲,皇上還在對曜玄凰諄諄告誡,言下之意就是不准他傷了欣藍的心。

    一旁曜玄靖的臉色蒼白過後是鐵青,抿緊的嘴角微露一絲嘲諷,眼角余光掃過身邊的曜玄凰。

    那眼光,就像刀一樣可以凌遲人了!曜玄凰感受到皇兄射來不善的目光,身子抖了下,他頭上的金珠玉冠也跟著「刷刷刷」地輕響。

    「玄凰,朕說的你可有聽進去?」曜桀不滿的看著明顯心不在焉的二兒子。

    曜玄凰抖了下,哭笑不得的回應,「兒臣知道。」

    「不光要知道,還要做到,過些日子,讓欣藍陪你到玉衡城住段時日,你要好好招待欣藍,知道嗎?」

    「……兒臣遵旨。」曜玄凰心頭苦得很,卻不得不應下。

    「父皇,兒臣有事先行退下。」曜玄靖面無波瀾,心裡卻一陣陣地發寒。

    曜桀到現在還是沒發現大兒子的不對勁,笑著揮揮手,讓他先退出去,自己則留在御書房裡繼續跟二兒子還有吳國公說話,還沒完全放棄宣旨的想法。

    吳國公心裡也急得冒煙,但是現下有更重要的事,就是一定要將皇上宣旨的心思給打消了,這旨意要是一頒布,就什麼也不用想了。

    曜玄靖出了宮門,哪兒也不去,直接到國公府上,吳夫人看到他,還沒施禮就被他攔住了。

    「師娘無須多禮,欣藍在嗎?」他直接問。

    吳夫人一愣,她從沒見過太子殿下這麼失禮,還是從宮裡出來之後……一到府上,開口就是問欣藍?!

    她心一緊,臉色跟著發白,反手抓住他的手臂,「皇上說了什麼?」語氣微微顫抖著。

    「師娘,沒什麼事。」曜玄靖看到師娘被他嚇到,暗地自責。怎麼自己會這麼的沉不住氣?

    一想到欣藍將會屬於二弟,就讓他心跳得飛快,彷彿快從他嘴裡蹦出來一樣,所以一路出了宮門,他什麼也沒辦法想,腦中只有一個想法,他要見到欣藍!沒有見到她,他的心思混亂成一片,簡直快要發狂。

    這是第一次他的情緒這麼激動,但他卻不想要壓抑,他已經壓抑了太多的痛苦。

    只是為什麼……為什麼造成這一切的,都是他那位高高在上的父皇?

    案皇有在意過他嗎?若真的在意、關心過,為什麼會連他的心思都看不透?就連老師跟師娘都若有所覺,他卻可以硬生生地把刀子插進自己兒子的胸口,這是為什麼?!

    吳夫人慌亂過後,也穩下心思,眉頭輕蹙,也察覺到他的心思浮動,心緒不穩。「太子殿下,欣藍在後院,我帶你過去吧。」

    雖然不知道到底發生什麼事情,不過眼下眾目睽睽,國公府也不完全是他們吳家的人,要讓別人的探子抓到了點什麼,事情只會更糟糕。

    吳夫人沒再多說什麼,只是領著他到女兒所住的院落,一路上順便揮退了院落裡的下人。

    吳欣藍正坐在繡架後頭跟身邊的丫鬟說笑著,看見曜玄靖跟娘親一同進房,不禁訝異了下。「谷……」

    她話都還沒說完,曜玄靖已經一個箭步上前,狠狠地抱住她。

    猛地陷入他的懷抱裡,一時間,吳欣藍也傻了,只能任由他抱著,一旁還待在房裡的幾個丫鬟全愣住了。

    房裡頓時陷入詭異的寂靜之中,還是吳夫人反應快,眨眼間就揮手讓那些丫全退下,丫鬟們也很聰明,對眼前的情景半句話都不吭,低著頭快步退出去。

    「谷風,你怎麼了?」吳欣藍回過神來,本是害羞地一把就要推開他,怎知手才踫上他的胸口,耳邊就傳來沉重的呼吸聲,好像他正在極力壓抑著什麼似的,整個身子都在微微顫抖,她從沒見過他這麼失禮的模樣,一定是出了什麼事了!

    「太子殿下,究竟是發生什麼事了?」吳夫人心急如焚,太子殿下這麼反常的抱著女兒,到底是出了什麼大事?

    曜玄靖緊緊抱著懷中嬌小的身子,自悲、自憐又生氣,胸口湧上了千言萬語,卻又說不出口,眼眶微微發熱,然後無力地閉上。

    「皇上……給欣藍指婚了……」

    「指給誰?」母女倆異口同聲地追問。

    吳欣藍的心蹦蹦跳著,滿懷期待。吳夫人到底年長,經歷的事情也多,一看太子殿下這麼失控的態度,心裡就猜測出這指婚的對像絕不是她們所想的人。

    「指給……珩王。」曜玄靖乾澀地吐出這句。

    吳欣藍錯愕的瞪大眼,掙扎著從他的懷抱裡退出來,「你說指給誰?你跟我說笑的吧?」

    曜玄靖不語,只是定定地看著她。

    吳欣藍頓時面無血色,整個腦袋一片空白,這青天霹靂的消息,將她暗藏在心裡的少女情懷給打碎了,雖然沒有說出口,但是、但是……

    「你……你為什麼沒有……」泛著淚光的眸子,不解地看向他。

    為什麼他沒有幫她說話?明明、明明他們之間……是她的錯覺嗎?難不成一切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?那他剛剛又為什麼要抱著她?

    「我不能。」他也很想大聲地說出他的不願,可是他不可以,因為,下旨的是皇帝,是他的父皇、是君父,先是君,才是父,帝王心術,若他一口反駁了父皇的旨意,對他而言,可能沒什麼大不了的,卻可能替欣藍惹來禍端!

    吳欣藍沒有辦法接受這一切,不敢置信地搖著頭,同時搖落一串淚珠。她只知道她現在心好痛,珩王……她居然被皇上賜婚給珩王?他的親弟弟!可悲的是,他居然只回她一句,他不能?

    「嗚……」留給他一記失望又傷心的眼神,她掩著唇,推開了擋在面前的他,拎起裙擺淚奔而去。

    「藍兒!」曜玄靖立刻轉身要追出去。

    吳夫人一個箭步上前,「太子殿下,這是國公府,請不要忘記了你的身份。」太子殿下今日行色匆匆地趕來,一定落入某些人的眼底,現下,絕不能讓太子殿下追上女兒,萬一要是再鬧出什麼事,女兒該怎麼做人?

    看著太子殿下痛心的模樣,她心裡同樣也是沉甸甸的。兩個小兒女的相處情形他們也是知道的,女兒把心思全掛在太子殿下身上,她不是沒擔憂過,只是她也不能強迫女兒改變心思。早知如此,她寧願把女兒送回去玉衡城,也好過她對太子殿下動心,如今卻得嫁給二皇子。

    曜玄靖怔怔地看著敞開的門扉,緩緩地坐落在椅子上,神情木然。

    吳夫人揉揉發疼的鬢角,也不知道該說什麼,最後,都只能化為一聲聲的長嘆。

    這以後該怎麼辦?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41 AM


  第五章

    在吳國公的斡旋之下,皇上這道賜婚的旨意總算沒公布天下,不過,還是小小地宴請了幾個人慶祝一番。

    慶祝的宴會上,只有幾個老將軍跟老大人,都是皇上跟吳國公的少年好友,身為主人翁之一的曜玄凰,臉上卻是一點喜氣也沒有,心裡更是沉重。

    曜玄靖直接找了藉口沒有出席,另一個主人翁吳欣藍,則是坐落在女眷那一塊,臉上也沒有半點笑意。

    事實上,吳家的人,這一陣子都很不開心,這場小宴過後,吳欣藍就要起程跟著珩王前去玉衡城了。

    這讓明知道女兒心思的吳國公跟吳夫人都十分難受,他們兩夫妻琴瑟和鳴,自然也希望女兒找到一個好歸宿,如今身份卻被定為珩王妃,以後與太子殿下……除了兄嫂關係之外,是萬萬不能再有干系。

    所有人都看不出來,但吳國公心底有個隱憂,他覺得,皇上不是不知道太子殿下的心思,甚至可以說是早就知道了,不過,太子妃的位置是安定朝廷的一個籌碼,皇上這一次只怕是故意將親事定下,就是為了逼太子殿下死心。

    心寒。這是吳國公領悟後的感受,他從不覺得自己居功甚偉,也力圖求取柄公府前幾代的心思,低調不出頭,若不是辰曦逢難,他萬萬不會跳出來周游各國說服學士學子們。

    他太過安逸與相信跟皇上之間的感情,一開始,皇上讓他當太子太傅,雖有一半因素是為了太子殿下,另一半,只怕是讓皇上起了戒心……也是,他周游列國,名聲過人,當皇上的又怎麼能安心?

    臥榻之側,豈容他人安眠?看來,該是離開的時候了。

    小宴後幾天,吳欣藍就收拾衣裳跟著曜玄凰一起離開,直到她離開之前,沒再見到曜玄靖一面。

    坐在馬車上,身子跟著馬車顫動著,在馬車要出城門的那一刻,她禁不住地回頭朝向皇宮處望了一眼,一顆晶瑩的淚珠落下,閉了閉眼,回過頭,不願再見那傷心地一眼。

    天元六年,四月,太子太傅上書榮休,皇上留中不發,太子太傅再次上書,文情並茂、誠言求退,次月,皇上批準。

    同年八月,已滿十六的太子已屆年歲,太子大婚之期入宗府商議。

    玉衡城。

    「爹、娘,一定要走嗎?」披著雪白狐裘,吳欣藍嬌美的臉龐透露著一絲絲不健康的蒼白。

    冬雪輕輕地飄降在她烏黑的髮上,原本圓潤的臉龐已被尖細的瓜子臉取代,臉上天真爛漫的神情,也讓一絲輕愁給佔據。

    吳夫人疼惜地撫著女兒削瘦的臉龐,微微輕嘆,「娘跟爹離開之後,你一個人好好地待在老家,我讓柳嬤嬤留下來陪你,你自己也要多休息,瞧瞧你都瘦成了什麼樣!」這段時日,她跟夫君想了又想,知道皇上是猜忌起他們吳家的勢力了,心裡蒼涼,卻又不得不為未來做打算。

    為了女兒,他們決定再一次去游歷天下,只是也不願意離女兒太遠,這一次不到他國,只在辰曦境內游玩,也是要讓皇上心安。

    「娘……」吳欣藍難過的紅了眼。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深閨小姐,自然也明白爹跟娘的苦心,為此,心裡更加難受。

    「你好好照顧自己,爹娘就放心了。」吳國公站在一旁,難得展露出為父的溫柔,抬手在她的頭上揉了揉。

    吳欣藍抬眸看著爹娘疼惜的神色,心底一熱,眼眶的淚珠快滿溢滾落。這就是父母的愛,那麼的無私,只求她平安,爹跟娘都可以為她犧牲了,她又有什麼放不開的呢?

    「藍兒,娘知道你不是不懂事的孩子,但……世事豈能盡如人意?有時候,我們要學著放下。」吳夫人愛憐地看著女兒神傷的模樣,心底是萬般不舍。

    「娘,我知道你的意思。」她就是因為知道,才跟著曜玄凰一起回到老家,都已經是這種情況了,她又豈會懷抱著美夢不肯醒?

    再怎麼不願意,分離的時候還是到來,吳欣藍站在家門口,目送著父母離去,孤伶伶的身影,讓身後幾個丫鬟看了心疼。

    「小姐,雪越下越大,咱們該回去了。」柳嬤嬤上前一步摟住了小姐看起來單薄欲墜的身子,心中也是狠狠地發疼著。

    吳欣藍轉頭看著她,臉色有些黯然,輕輕地點個頭,任由柳嬤嬤跟幾個丫鬟攙扶著她回屋內。

    她全然不知道,她寂寥削瘦的身影、黯然失落的表情,都已經落入了另一雙眼睛裡。

    「殿下,請以身體為重。」站在曜玄靖身後的暗衛首領忍不住上前勸道。

    曜玄靖凝視著她離去的方向,久久不語,直到白雪覆蓋住了他滿頭的青絲,唇色漸漸蒼白發紫。

    「殿下。」

    曜玄靖動了動,「走吧。」原來不是不見面就會忘了那個人,不是不見面就不知道心痛的滋味,不是不見面……就不知道什麼叫心碎……

    時間不因任何人的悲傷而停留,一點一滴,光陰依舊流逝……

    「啪吱」一聲,木制地板上碎裂了一地的雪白瓷片。

    吳欣藍愕然地看著站在她面前的曜玄凰,指尖顫抖,臉色蒼白,不敢置信地瞪圓了雙眸,死死地瞪著他。

    「你、你說什麼?」

    曜玄凰的臉色並不比她好到哪去,沉重憂心地看著她,「平州傳來消息……老師跟師娘因為驟雨路滑,行經山路時,馬車打滑,老師跟師娘……的座車摔落谷底……」他一得知這個消息,就趕來跟她說了。

    沒想到老師跟師娘會遇到這種意外……平州到衡州少說也要半個月的路程,他們接到出事的消息時……老師跟師娘的……的遺體應該也在運回來的路上了。

    「不會的、不會的,你騙我!你騙我!不可能……」她對著他怒吼著,雙眸發紅,不願相信這殘酷的事實。

    「欣藍,你……不要這樣。」曜玄凰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。

    「你騙我!你騙我!我要去找我爹娘!」她不願意再說一句,轉過頭拉著身邊還一臉震驚的柳嬤嬤。「柳嬤嬤!快去收拾東西,走,我們去找我爹跟我娘!」

    大廳裡的奴僕在最初的驚愕過後,也不知道是誰帶頭,哭泣聲漸漸地在大廳裡悲戚地傳開來。

    「小、小姐……」柳嬤嬤也亂了,想要安撫她的話,一句也說不出口。

    見狀,吳欣藍甩開她的手。「我要去找我爹娘!我不信、我不信!」轉過身,她拎起裙擺就往廳外沖,珥邊傳來的驚呼聲全拋在腦後,一心只想著要去見爹娘。

    「快攔住她!」曜玄凰慢了一步追出去,一邊喊著。

    吳欣藍一路沖到大門口,然後腳步一頓,大門口停著幾輛馬車,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從馬車上步下。

    「藍兒。」曜玄靖比曜玄凰早一天收到消息,一收到消息,他馬上收拾東西就趕來玉衡城了。

    「谷風、谷風!」吳欣藍慌亂的心在見到他的那一剎那才安穩些,幾步上前,沖到他的胸前痛哭著。「我爹……我爹跟我娘……」

    「我知道、我知道。」曜玄靖緊緊抱著她,任由她痛哭失聲。老師跟師娘的死訊傳來,對他也是莫大的打擊,這世上,會真心關心他的人,又少了兩個。

    「皇兄,進來再說吧。」追上來的曜玄凰見狀,心都提上來了。

    曜玄靖抱著已經哭得無力的吳欣藍進府,沉重悲傷的氣氛盤繞在吳府裡,接下來的事情,就由曜玄靖跟曜玄凰接手。

    他們一個是吳國公最後的閉門弟子,一個是名義上的未來女婿,喪事由他們處理,於情於禮都說得過去,有幾個本來看國公府剩一個姑娘,打算來拿點便宜的傢伙,看到有兩位皇子坐陣,鼻子一摸,灰溜溜地走了。

    吳夫人的外家在皇都,本姓何,當家主事的也是朝中的正四品官員,喪事何家也幫忙不少。

    吳欣藍肝腸寸斷,原本就縴瘦的身影,如今更是瘦弱得像風一吹就會倒似的,紅腫的眼眶沒有消下去的一刻,穿著白色孝服,孤孤單單地跪在靈堂前焚燒紙錢,這一幕,刺痛了不少人的心。

    皇上本來因為太子擅自離開皇都有些動怒,後來知道了好友的死訊,也就沉默了。

    看好了日子,等到父母都安葬在吳家組墳後,吳欣藍跪在墓碑前昏了過去。

    等她醒來,已是夜深人靜時。

    睜開眼,她什麼也不能想,只是出神地望著刻著絲花的床頂板。

    「醒了?起來吃些東西吧。」曜玄靖的聲音從床旁傳來。

    吳欣藍一怔,轉頭就看到他起身走到房裡的小桌前,端起一碗粥又走回她旁邊,不禁驚愕地問道︰「你怎麼還在這裡?」

    曜玄靖沒有回答,只是將碗先放剄一旁的小幾上,伸手要將她扶坐起來,卻讓她揮手推開。

    「你回去吧。」垂下長長的睫羽遮住眸中的淚光,她不得不想,爹跟娘是不是她害死的,要不是為了她,爹跟娘也不會出門。

    舉在半空中的手臂一僵,隨後翻轉,硬是插到她的後背,將她給架起來。

    「你干什麼?」吳欣藍用力掙扎,卻鬥不過他的力氣,硬是被他架坐起來,一股氣猛地從胸口竄起來,害她眼前一陣發黑。

    「吃東西。」曜玄靖端著碗親自喂她。

    她卻扭過頭,裝作什麼也沒看到,偏偏眼角余光還是忍不住偷瞧向他,只見他的手端著湯匙,一直停在半空中,等著她。一股悲涼的感覺突地襲上眼眶,忍不住又想落淚,放在膝上的小手顫了下。

    「……你走吧,玄凰會照顧我。」她拚了命地想壓抑自己的感情,可一看見他,就軟弱得無法堅定自己的想法。

    她是誰?她的身份又是誰?她只能是他的弟媳,兩人之間這樣若有似無的親昵,萬一傳入了皇上的耳裡,又會發生什麼事?

    曾經的心動,注定是一面破碎的鏡子,永遠無法和合圓滿,既然如此,不如不要再相見,這樣才不會再心痛。

    「吃。」曜玄靖心一痛,得花費所有的力氣,才能讓自己不會因為她那句話而發狂,才能讓自己只是專注地想要她好起來,不想看到她像朵枯萎的花,逐漸凋零。

    咬著唇,她緩緩轉回頭,淚眼蒙朧地瞅著他。「谷風,我們該怎麼辦?」

    曜玄靖把碗往旁邊的小幾上一放,伸手將她攬入懷裡,「一切有我。」

    他不會放開手,父皇想的是什麼,他知道,但是他絕不會照著父皇鋪好的路走!

    「但是……」

    曜玄靖偏過頭,輕輕地在她唇上落下一吻,幽幽的黑眸深深地凝視著她的眼,「我不會重蹈我父皇的過錯,給我時間……相信我。」

    他不會像父皇一樣,將朝堂上的安危放在女人身上,更不會像父皇那樣,傷透了他愛的人,也傷透了愛他的人。

    明知道是不對的,可是她卻無法推開他溫暖的懷抱,爹跟娘都走了,她只剩下谷風了。

    「谷風、谷風……」抱緊他,脆弱地靠在他懷中哭泣著。她這陣子所落的淚水,比這十四年來都還要多。

    曜玄靖緊緊抱著她,拍撫著她的後背,眼神幽黑深邃,有些不解的流光在眼底漫流著。

    吳欣藍哭泣了好一陣子,才在他的勸慰下慢慢止住淚。他主動卷起袖子,拿起一旁的帕子放到銅盆裡,將帕子浸濕後扭乾,小心翼翼地為她擦拭臉上涕淚縱橫的痕跡。

    像隻茫然的小狽,她只能用著一雙黑溜溜的眼睛盯著他,心裡空空的,短短的時間裡,她失去了太多、太多。

    彷彿知道她在擔心什麼,他伸手握住她的手,「別想太多,你只要好好照顧自己就好。」

    抬眸看著他,許久之後,她才輕輕點了點頭。

    只是,別想太多?教她如何不想?如何不愁?

    玉衡內城裡,書房中,曜玄靖跟曜玄凰兩兄弟相對而坐。

    「幫我照顧她。」

    曜玄凰抬頭看他一眼,「皇兄,你打算怎麼解決?」他看得清,皇兄與欣藍是拆不開的,以他自己而言,他對欣藍也沒有半點男女之情,只不過父皇那邊……

    「我要你幫我。」

    房裡一陣沉默,曜玄凰抿了抿嘴,「怎麼幫?」他還能怎麼做?這世上他就剩這麼一個兄長了,他對那個位置又沒興趣,要是不幫,以後等這位皇兄上了座,還會放過他嗎?

    「除惡務盡,父皇當年留下了什麼爛攤子,就將他們收得乾淨,沒了那些人,我的皇后是誰,由我自己作主!」

    「嗯。」曜玄凰點頭。跟他所猜想的差不多,皇兄這是要下狠手收拾陳家了。

    「聯絡其余下一代的七星城主,我要……自己掌控自己的命運!」要想擺脫父皇的安排,就要先有自己的人手。

    「我知道了,既然你已經決定了,你就早點回皇都吧,你已經在玉衡停留太久了。」曜玄凰提醒他。

    曜玄靖頓了頓,才點頭,「日後,你每三個月帶她回去國公府一趟,她的外家還在皇都,每三個月回去探望一次就好,別讓他們帶走。」何家人多,枝葉茂盛,難保其他人不會有小心思,吳家就剩下欣藍違一條血脈,她一個孤弱女子,只怕會引得眾人蠢蠢欲動。

    「嗯,你放心吧,我會護她周全。」

    曜玄靖在玉衡城停留直到吳國公跟吳夫人的七七法事過後才離開。

    曜桀對太子這一舉動非常不滿,等太子回到皇宮,還特別把太子叫到御書房談話,那一天過後還下旨,讓陳相的幼女入宮陪駕,入住皇宮陪伴皇后。

    這一舉動代表的意義重大,未來的太子妃是誰,眾臣已心中有數,只不過太子尚且年幼,所以大家都還在觀望著。

    曜玄靖自東宮出來,正要往六部的衙門走去,才剛踏出東宮大門,就看到回廊那走出了一道窈窕的身影。

    女子搦搦地往他而來,然後就像是無意間發現他似的,訝異的睜圓了眸子,白皙的臉龐染上了紅雲,羞澀的低著頭行禮。

    「欣雅見過殿下。」陳欣雅微微低下頭,讓腦後的發絲垂落,露出她優美的頸子,身上散發著淡淡的馨香,心跳得飛快。

    曜玄靖淡淡掃了她一眼,「起身。」沒多看她一眼,抬腳就要離去。

    眼看太子殿下就要走了,她一咬牙,也不管是不是失禮,張口就喊,「太子殿下,請您等等!」

    曜玄靖還沒開口,跟在他身邊的小太監已經先一步掐著嗓怒斥,「大膽!東宮之內豈敢喧嘩,放肆!」

    陳欣雅暗恨地咬牙,跪落在地請罪,「太子殿下恕罪!欣雅並非故意大聲喧嚷,只是方才自坤寧宮出來,皇后娘娘讓欣雅同太子殿下說一聲,明兒晚上,皇后娘娘在後花園設宴,請太子殿下出席。」表面上裝得一副無辜可憐,可心裡卻忍不住暗罵︰死太監!等我當上了太子妃,看我怎麼收拾你!

    小安子頓了下,語氣放鬆了些,「陳姑娘,皇宮大內可不比民間百姓家,同是出身世族名門,還請陳姑娘多惦念著些。禮不可廢。」她話說的真好聽,擺明是拿皇后娘娘來壓人。

    曜玄靖低低一笑,陳欣雅聽見他的笑聲,臉色紼紅。從小她就知道自己會是眼前這人的妻子,只是從沒見過他,方才驚鴻一瞥,讓她看清了曜玄靖英俊的五官,再加上他賢名在外和高貴的身份,這樣的男子,怎能令人不心動?

    跪在地上,她看著一雙雪白的靴子慢慢地走到她面前,然後一個黑影籠罩住自己,灼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頰邊,害她臉紅心跳,縮在袖子內的手微微發抖著。

    「你不要拿母后來壓我,哼!」

    冷嗤聲猶如冰刀般,狠狠地戳傷她的心!

    陳欣雅的臉色倏地刷白,肩膀顫抖,什麼話都說不出來。方才暗放在心中的情意,這一刻彷彿在嘲諷她似的叫囂著,就像有猛獸在她胸口竄逃著,撕碎她的心。

    曜玄靖話落,轉過身,看也不看她一眼就離開了。

    小安子對兩旁的侍衛使個眼色,然後笑咪咪地對一臉失神跪在地上的陳欣雅道︰「陳姑娘,太子殿下尚有政務在身,還請你別介意,皇后娘娘設宴,太子殿下定會出席,還請陳姑娘轉達一聲。」

    陳欣雅依舊面如死灰地跪在地上,什麼話也說不出口。

    小安子嘲諷地撇撇嘴,「陳姑娘?」

    她身後幾個宮女忍不住伸手輕點了下她的身子,她這才渾身一震,臉色蒼白的抬眼看著眼前的公公。

    「陳姑娘?」小安子裝作關心地看著她。

    陳欣雅沒錯過他眼底的嘲諷,氣得眼前發黑,但她硬生生地咬破自己的舌尖,忍下這口氣。「是。」

    小安子這才得意地笑了笑,對她彎腰施個禮後,轉身追上自家主子的腳步。

    等到所有的宮人都走遠了,陳欣雅才在宮女的服侍之下爬起來,她怨恨地瞪著曜玄靖離去的方向。

    從來沒有人敢這樣對她!連一個小太監都任意地取笑她!

    曜玄靖,你給我記住!

    「小姐,我們先回去吧。」金花好意上前提醒。她是小姐在陳府的丫鬟,這一次跟著小姐一起進宮來服侍她。

    陳欣雅一揚手,狠狠甩了她一巴掌。「要你多嘴!走!」這一巴掌稍稍宣泄了她的怒氣,五指緊扭,轉過身,帶著其他宮女一起離開。

    金花委屈的捂著臉跟在後面,一句話也不敢多說。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42 AM


  第六章

    天元七年,這是個多事之年,這一年,曜桀漸漸將國政交由太子,曜玄靖接手後,與往常不同,行事雷厲風行,在朝堂上掀起了不小的風波。

    尤其是針對左相一系,不少官員上上下下的調動官職,一開始還只是九品、八品、六品等小闢的調動,幾次之後,眾人才看出端倪,原本朝堂上左相一系隱隱坐大,如今因為太子的調動,則變成了左右兩相的勢力慢慢趨於平衡。

    這引起朝堂不小的動蕩。照理說,陳家是太子未來的姻親,應該是他的助力,沒想到太子卻全力壓住陳家的發展,這讓眾人看了都有些摸不著頭緒。

    雖說壓制外戚的勢力是對的,但那通常都是登上大位後才做的事情,坐上那張龍椅前,誰不是希望外戚越顯赫越好,哪有人像他那樣反其道而行?

    這些紛紛擾擾亂得朝堂有些不得安寧,兩派人馬也如火如茶地對掐起來,從前因為皇上偏向左相而導致右相一派吃癟,如今太子扶起右相,當然趁這時候把左相一派的氣勢壓下去。

    天元七年六一月

    素雅的青羅短衫,一條素白的長帶系緊了烏黑的長發,縴細的手指輕柔地搭在另一雙白皙的小手上,吳欣藍在丫鬟的服侍下,緩緩步出馬車。

    身上穿的仍是孝服,臉色卻比之前好上許多,轉頭看著蕭索的國公府門口,三年前歸來時,國公府是多麼的熱鬧,如今卻變得如此。

    「小姐,快進去吧。」柳嬤嬤看著小姐一臉黯然,就知道她在想什麼,上前攙著她的手臂說道。

    吳欣藍點點頭,領著一群奴僕進府。柳嬤嬤忙著交代下人將府裡收拾乾淨,等到一切都安置妥當了,也已經過了午時。

    不到正午時分,就聽到太子殿下到來的消息,服喪期間,她也不用打扮了,直接出去接見。

    唇畔隱帶著一抹笑意,秀眸裡,閃過一縷相思之情,不知不覺中,腳步輕快許多,來到前廳之後,唇邊的笑倏地凝結。

    曜玄靖碩長的身影佇立在廳中,可他的身邊還有另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,看起來十六、七歲的模樣,長得十分艷麗。

    陳欣雅低垂著頭,不著痕跡地打量方從廳後走出來的女子,與自己是完全不同型的人,鵝蛋臉、秀氣眉、一雙靈動的眸子.雖然年歲小了點,但也是一個小美人兒。眉間微微蹙了起來,這是已故吳國公的女兒?

    太子殿下一聽聞她回到皇都,馬上就從東宮直奔國公府。原本太子殿下並不打算帶她一起來的,是她硬要跟來,她聽過父親說太子殿下與吳國公女感情甚好,如今看起來,這好還不是一點半點而已!

    「欣藍見過太子殿下。」

    吳欣藍彎腰福身,膝蓋才蹲下而已,曜玄靖已經一個箭步上前拉起她的手。

    「藍兒不必多禮。」俊容上淺笑的表情仍是那麼的斯文,但他的眼神卻是貪戀地不停打量她,為她的身子漸漸豐腴感到欣慰。自上次一別,也有好一段時日,總算等到她歸來。

    「這位便是欣藍妹妹吧?聽說與殿下情同兄妹,今日一見,果真如此。」陳欣雅看得眼紅,上前一步,搶過吳欣藍的手握著。

    手背上突地傳來刺痛,吳欣藍縮回手,嫩白的手背上有一抹刺眼的紅,她直覺地立刻用另一隻手蓋住傷痕,秀眸一眯,冷笑了下,退開幾步。

    陳欣雅嘴角一抹笑意馬上斂去,不著痕跡地抹去指甲上的血跡,抬眸狀似無事地看著對方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,這位是?」其實不用曜玄靖介紹,她也知道對方是誰。

    曜玄靖淡淡地瞥了陳欣雅一眼,不著痕跡地跨前一步,將她擋在身後,「左相的女兒,陳家的麼女。」

    這語氣,就像介紹隔壁鄰居一樣的漠然。陳欣雅頓感到一股羞辱狠狠地襲上心頭,臉上表情一僵,指尖狠狠地扎進自己的手心裡。

    果然是她。吳欣藍眼底閃過一抹了然,隨即臉上掛起淡笑,盈盈地回禮,「陳小姐真是說笑了,太子殿下雖是先父的學生,與欣藍自有師兄妹情誼,但太子殿下是皇族貴冑,欣藍萬萬擔不起兄妹之情這四個大字。」不慌不忙地回了她一記漂亮的回馬槍。

    陳欣雅臉色青了又白,暗自咬著牙,強拉起一抹笑,「原來如此,是欣雅失言了。」這賤人!居然在這麼多人面前不給她臉!

    「小姐,用膳的時間到了,是否要……」柳嬤嬤見廳上氣氛有些怪異,上前一步打亂了眾人的思緒。

    吳欣藍笑著點頭,回眸望著曜玄靖,「太子殿下,師妹是否有幸邀您吃一頓飯?」

    「當然。」曜玄靖怎麼可能會反駁她。

    兩個人都沒提到一旁佇立的陳欣雅,也是,要是有眼界的人,也知道這種情況下應該要主動求去才是,但她大小姐裝作聽不懂,跟著太子殿下坐到桌前,不肯離開。

    曜玄靖跟吳欣藍也沒有多理會她,兩個人在廳上說說笑笑的,直到用完了飯後,陳欣雅才跟著曜玄靖一起離開。

    夜晚,銀白色的月光輕輕灑落,窗欞上,兩抹相偎的人影籠罩在一襲月紗下。

    苞著陳欣雅一起離開之後,曜玄靖自己又從皇宮裡偷偷地潛出來,從暗巷裡回到吳國公府來。

    他實在難忍相思之苦,可白天陳欣雅跟在身旁,他沒辦法開口留下,只好等到夜晚,再獨自溜來國公府。

    「我告訴過自己,絕不要像父皇那樣……當一個真正的孤家寡人。」看著月光,曜玄靖低頭看著懷中的人兒道。

    從小在宮裡生長,他看得太多了,父皇的心太冷,縱使付出一切換得的,不是天下,而是寂寞。

    聽出他語氣裡的惆悵和諷刺,吳欣藍安慰似的拍拍他的手,整顆腦袋都倚在他的肩膀上,很久之後,才開始說︰「你……是否曾經想過……」放棄?!這太子之位,他背負得如此痛苦,又為什麼……

    側首凝視著她,他輕笑著搖搖頭,「沒有,沒有別人可以接手了,玄凰你不也見過了?他的性子放蕩不羈,我不忍心把王位留給他,如果三弟還在的話,倒是可以考慮一下。」

    說到這,他想起了以往在宮裡念書的情形。「你不知道,以前我們兄弟倆在宮裡念書,玄凰很聰明,凡事都能舉一反三,就連當時的太傅都對他的聰明大為贊賞,只是,玄凰同時也十分調皮,時不時地出些鬼主意,折騰那些太傅,氣得太傅把胡子都給扯掉了一把。」

    吳欣藍頗有一種心有戚戚焉的感覺,不過也注意到他說的,曜玄凰是不適合,而不是不能當皇帝。

    突然間,她覺得有股很沉重的壓力落在她的心尖上,她似乎一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,身邊這個男人,不只是太子殿下,還是未來的君王……

    依靠在身上的嬌軟身子變得僵硬,曜玄靖也不是沒有感覺,眸中一黯。今夜,他是故意點醒她,他是真心的喜愛她,他也感覺得出來她是喜歡自己的,只不過,她從沒有細想過兩人的未來。

    吳欣藍的確是被他點醒了很多事,應該說,她早就知道,卻不願意放在心裡承認的事情。身為未來的皇帝,他有他的責任,不可能跟爹娘一樣,一生一世一雙人……

    「你也會像皇上那樣嗎?」不!她沒辦法忍受!她曾親眼看到皇后娘娘承受了怎樣的痛,娘親也親口游說著皇后的悲痛,她不要!她不要接受這樣的人生,更別說她根本無法忍受看到谷風抱著別的女人!她不要…

    當斷則斷!如果做不到唯一,她寧可什麼都不要!

    看著她臉上的神情,從一開始的恍惚到失神,然後又轉成淡淡的憂傷,最後則是展現出堅定的光芒,一瞬間,他知道此時是關乎兩人未來最重要的時刻。

    「欣藍,我願一生一世一雙人,但,站在我身邊的,將是母儀天下的皇后,老師曾同我說過,你自幼天資聰穎,但身為皇后,卻不只要聰明而已,這條路會很苦,你願意陪著我繼續走下去嗎?」

    他要的,也是弱水三千一瓢飲,只是他的身份,卻讓他這瓢水注定痛苦,要站在他身邊,要做好心理準備,皇后之位,沒有那麼簡單。

    吳欣藍心神一顫,抬起彌漫著水光的秀眸望著他,「谷風,我懂你的意思,雖然我有很多不足,可是我會努力站在你身邊,我想要站在你身邊。」

    「藍兒,只要你決定好,此生我必不離不棄……陳氏之女,我會解決她,她不會是我們之間的問題,世上安得雙全法……不負如來不負卿。」他沒有言明愛語,但卻有此生不變的承諾。

    吳欣藍眼角落下一滴淚,「君當作磐石,妾當如蒲葦,磐石無轉移,蒲葦韌如絲。」她會永遠陪著他走下去,不離不棄!

    曜玄靖深深地看著她.眼底綻放著璀璨的喜悅,伸手緊緊抱著她,「謝謝你,藍兒。」將來的路必定不好走,但有她相伴,那就足夠。

    靠在他的懷裡,吳欣藍能夠感覺到他的激動,放在他腰側的縴縴細指,緩緩緊扣成拳,眼底閃爍著堅毅的光芒。既然決定要站在他身邊,那她就會盡一切的努力做到,她是大儒士之女,身為爹的女兒,她怎麼可能輕易認輸?

    一間雅致的院子裡,嘩啦啦、劈哩磅啷的瓷器破裂聲倏地響起,刺耳的聲音讓人忍不住掩耳,院子門口已經跪了一群丫鬟,每個都是低著頭,身子微微顫抖著。

    陳相接到下人的通報後,立刻趕到,看著滿院子的人,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,對著一旁的管家使個眼色,管家會意,揮揮手,讓院子裡的下人全部退下。

    「欣雅,你這是在干什麼?還不快快住手!」陳相進了屋子,滿目瘡痍讓他忍不住斑聲斥喝。

    陳欣雅雙手正撐在桌上,赤紅著眼睛喘氣,聽到父親的怒吼聲之後,回過頭望著他,眼底是憤恨和傷心。

    「爹……爹!你要替我作主啊!爹!嗚嗚……」撲進父親的懷中,她倍覺委屈的大哭。

    陳相抱著女兒,既心痛也生氣,女兒在皇宮裡受的是什麼氣,他自然是一清二楚,就連今日女兒去到國公府的事情,他也知道。

    「欣雅,此刻是最重要的一刻,你要有容人之心啊。」女兒從不明白,就算太子妃是她,也不能阻止太子再納其他的妃子。

    陳欣雅咬著氣,哭紅著眼抬頭,「爹!我不是不能容人,可是太子殿下他……他根本就不想要我!今天還故意在我面前和那個吳欣藍卿卿我我,這算什麼?我又算什麼?」那種羞辱,她怎麼能接受?

    「欣雅,你要忍,現在……真的不是時候。」陳相心底也很沉重。這陣子太子漸漸接替國務,表面上沒有大動作,但私底下的小動作,可是將他們陳家的暗釘子拔了不少,更別說皇宮裡洗出了一批人。

    歷經三代為相,陳相當然看得出來太子在打什麼主意,但讓他感到疑惑的是,太子的動作皇上都看在眼底,卻沒多加阻撓,這代表什麼?

    現在的七星城主跟前一任都不一樣了,許多埋下去的人也早被洗得一乾二淨,皇權大漲、世家微弱,現在便是牽一發而動全身,要是皇上想廢了這門親事,他們陳家也得咬牙吞下。

    陳家現在只要一有動作,不光是太子,辰曦的七星城主只怕會立刻滅了他們陳家!

    陳欣雅心底一陣失落,失望又難過地推開父親,咬著牙轉過頭,「爹……我知道了,您先出去,我想靜一靜。」

    陳相看了她一眼,欲言又止,最後還是嘆了一口氣,轉身離開。

    聽到父親的腳步聲走遠,陳欣雅含在眼底不甘心的淚水隨即落下,看到梳妝鏡前放置的雕花木盒,用力地揮手將它掃落地面。

    吳欣藍!我絕對不會讓你好過的!

    走在金亮燦爛的宮殿回廊裡,吳欣藍的心緒有一絲忐忑。

    一個時辰前,她正在國公府與母親那邊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表舅說話,宮中突然來了懿旨,說是皇后娘娘宣她進宮。

    心裡有一點沉悶,以前娘還在的時候,皇后娘娘都是讓內侍遞話後,母親遞牌進宮,這一次卻是用懿旨宣召,如此正式,不好的預感劃過她心頭,讓她的臉色也不由得沉重嚴肅起來。

    隨著內侍的腳步來到坤寧宮,眼角余光看見鳳座上的人影,恭敬地平舉雙手,彎腰下跪。「臣女吳氏欣藍,參見皇后娘娘千歲。」

    她跪在冰冷的地板上,只見鳳座上的人影動也不動,沉默在大殿中蔓延著,直到她跪得腳酸了,才聽到一聲——

    「起來吧。」

    敏皇后神色復雜地看著殿中的那抹縴影,才十五歲,素淨的裝扮,卻將她襯托得十分高雅,渾身散發通透的靈氣,與初見面時那個靈動活潑的小姑娘已不一樣了,變得更加沉靜、嫻雅。

    這樣一個好姑娘,是她摯友留下的遺孤,是拯救她瀕臨崩潰的兒子的貴人,如今,為了她的兒子,又要犧牲她嗎?

    「賜座。」不由得有一絲心酸,敏皇后不忍地撇開眼,揮揮手。

    一旁服侍的宮女上前一步,將小巧的繡椅放到吳欣藍身後。吳欣藍雍容自若地坐下,垂眸斂首,縴細的雙手交疊在腿上,其韻不宣而揚。

    「欣藍妹妹,你比上次見面後變得更為出色了。」陳欣雅的聲音從她的頭頂上冒了出來。

    吳欣藍心裡喀噎了一下,緩緩抬眸,看見了坐在敏皇后身旁的陳欣雅,指尖縮了下,唇邊抿出一抹輕笑。「陳小姐客氣了,欣藍不過爾爾,哪比得上陳小姐的不凡。」

    「你倆都一樣出色,別自誇了。」敏皇后出聲打斷陳欣雅還想接口的意圖。

    陳欣雅跟吳欣藍兩人對看一眼,同時彎起嘴角輕笑著。

    「這些日子不見,欣藍過得可好?玄凰那小子,有沒有聽話好好照顧你?」敏皇后笑笑地問道。

    吳欣藍起身施禮,「稟皇后娘娘,珩王待欣藍如親妹般,自是十分照顧,吳國公舊府尚在,欣藍多半都住在舊府裡。」

    敏皇后清亮的眼眸閃過抹疾光,臉上的表情卻是十足關懷後輩的模樣,「什麼親妹,你這丫頭,等你出了孝期,本宮自是會將你跟玄凰的好事辦妥,本宮還等著抱孫子呢,呵呵。」

    吳欣藍心裡一緊,笑著不語。皇后娘娘是特意跟她說這些話的,要她知道,她是曜玄凰內定的妻子。

    陳欣雅垂眸輕笑,眸波晃動了下,「皇后娘娘,欣藍妹妹是珩王爺的未婚妻子啊?」

    敏皇后抬手愛憐地拍拍她的手,「當然,欣藍這丫頭,皇上喜愛得很,早在去年就將她定給了玄凰那小子,這事還上了宗譜紀事,哪能作假啊?要不是欣藍正巧踫上了孝期在身,這婚事早該辦了。」

    陳欣雅呵呵一笑,「原來如此,我還不知道欣藍妹妹是未來的珩王妃呢!」

    看著兩人在她面前作戲,吳欣藍心底不是沒有氣,但她只能笑,還要假裝羞怯的低下頭。

    敏皇后看她的動作,就知道方才說的話到了火候,想起太子的面容,心裡有一絲猶豫,但為了穩固太子的地位,隨即又把它掐滅掉,笑笑地開口,「說到這,欣藍,本宮也有好事將到嘍。」

    吳欣藍不解地抬眸看她,只見敏皇后拉著陳欣雅的手不放,臉上的笑容意味深長。

    「皇上今日說了幾句,太子殿下也十七了,過些日子,皇上就會下旨賜婚,欣雅就要成為你的師嫂了。」

    敏皇后的一句話,像刀子一樣戳進吳欣藍的胸口,她的臉色驀地發白,唇瓣顫了顫,一瞬間腦子裡嗡嗡地響著,什麼也沒辦法回應,只能眼睜睜地看著陳欣雅羞紅了臉,對著敏皇后說話。

    接下來的時間,她不知道是如何撐過去的,渾渾噩噩地回答敏皇后的話,腦子裡卻是一片空白,直到出了宮,才發現自己全身都是冷汗。

    秋風一吹,她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,回首看著那緩緩關上的宮門,心如墜入冰窖,突地她眼前一黑,整個身子軟軟地摔向地面,耳邊最後傳來的,是停留在宮外等候她的柳嬤嬤的驚叫聲。

    曜玄靖陰冷著一張俊臉,腳步快速地往坤寧宮門走去,一路上的內侍、宮女全讓他的臉色嚇退三步。

    敏皇后正讓宮女拆掉頭上的髮髻,才剛取下頭上的金鳳釵,就聽到外面傳來吵雜聲,柳眉一蹙,正要揮手讓身後的大宮女去看看發生什麼事情,一個人影就已經竄進了寢宮裡。

    「靖兒?」敏皇后訝異地看著闖進來的曜玄靖,很快地就發現到他難看的臉色,心裡微微一嘆。

    「下去!」曜玄靖直接喝道。

    爆女們被他吼得皆顫了一下,但都忍著不敢妄動,直到敏皇后使了個眼色,她們才快步地低頭退下。

    寢宮內現在只剩下他們母子倆,敏皇后的臉色也不好看,「你這是什麼態度?忘了本宮還是你的母后嗎?」

    曜玄靖冷漠地看著她,「您是嗎?」

    敏皇后一口氣梗在胸口,氣怒地站起身,將手中的像牙梳子往地上一摔,「靖兒,你知道你在說什麼話嗎!」

    曜玄靖的黑眸幽暗冰冷地盯著她的眼。母子倆對視著,誰也不讓誰,最後還是敏皇后嘆了口氣,疲憊地揉了揉鬢間,坐回椅子上。

    「靖兒,身為太子,你該知道你的責任。」

    「什麼責任?放棄我所愛的人,過著跟您一樣的生活?還是跟父皇一樣,眼睜睜看著最愛的人離開,難道這些就是您所謂的太子的責任?」有些話,他藏在心裡已經很久了,不是不能說出口,是不想說出口,因為說出口太傷人,所以他不願,卻沒想到他一再的忍讓,換得的竟是他人的得寸進尺。

    他方才已經去國公府看過藍兒了,柳嬤嬤哭訴著藍兒自宮中出來後,就病倒了,藍兒在睡夢中還一直哭著,是要有多傷心才會這樣?他想要呵護的人,卻被他的母親傷得最深!

    「你混說什麼?」敏皇后被他扯開了傷口,面紅耳赤地怒喝。

    「我沒有說錯什麼,母后,您當年的苦,為什麼還要兒臣承擔?沒有藍兒,就沒今天的曜玄靖,您不懂嗎?」有時候,他真為自己感到悲哀,父皇跟母后的態度,只讓他覺得,他是一個生下來就該成為君王的木偶,就連二弟玄凰都比他還幸福。

    「住口!誰讓你說這些大逆不道的話!」敏皇后一時氣憤加羞憤,便將隨手抓來的東西用力扔了出去。

    一個精致的小杯子敲上了曜玄靖光潔的額,鮮紅的血瞬間迸出,他並沒有抹去,任由那抹熾熱滑落。

    「要說責任,父皇和母后就有做到嗎?父皇有做到他為人父應該做的?母后又有做到為人母應該做的嗎?父皇和母后都辦不到的事情,又為什麼要來為難兒臣?」

    敏皇后聽他這麼一講,整張臉都白了,急忙忙地左右張望,「住口!連皇上你也敢評論,你當真以為你父皇不會對你怎樣嗎?」

    曜玄靖倔強地冷眼視著她,「我不會娶陳欣雅,姓陳的,永遠別想當我的妻子!」那令人厭惡的女人,居然敢在母后面前挑撥離間。

    敏皇后是又氣又無奈,心口一陣陣的發疼,捂著胸口,禁不住地搖頭,「靖兒,母后是為你好,母后會害你嗎?陳家必定會讓一個女兒嫁進皇家,那是你早就知道的事不是嗎?再說,身為太子,你就算不娶欣雅,將來必定也會有別的妃子,你不可能獨獨只有欣藍一個妃子,你不懂嗎?」

    「弱水三千,我只取一瓢飲。」曜玄靖很果斷地回答。

    敏皇后聞言一愣,已經紅了的眼眶不敢置信地瞪著他,「你……你說什麼?你可知道這代表什麼?那是不可能的,靖兒!」那怎麼可能?要是那麼簡單,當年皇上就不會立她為后。只有一個妃子,那要如何平衡朝堂上的權勢?

    「母后,您從來沒有認真聽過兒臣所說的話,兒臣說,兒臣要的是妻子,而不是妃,更不是後。」他要的是妻子,一輩子相依偎的妻子。

    敏皇后被他的話給震住了,張了嘴又閉上,對上兒子那雙堅定的眼眸,咬了咬牙,「做不到的……」傻孩子,現在抱的希望越高,將來就傷得越重啊!

    曜玄靖抿起唇,「世上沒有做不到,只有要不要做到,不負如來不負卿!母后,不要再為難藍兒了。」

    不負如來不負卿?敏皇后實在說不出話了。兒子的執拗,如果可以,她也很想成全他,但這是不可能的事情,她又要怎麼開口允諾他?

    母子倆誰也沒說話,曜玄靖心系著吳欣藍的病,看了看時辰,雖然沒有得到母后的承諾,但母后至少沒有再反駁了。

    「兒臣先告退了,兒臣的話,還望母后好好想想,別讓兒臣……步上您的後路,在漆黑的道路上……找不到指引回家的燈。」最後一句話,語重心長,是曜玄靖對敏皇后的憐惜跟不舍,也是對她的不滿。

    敏皇后心神亂得很,軟軟地坐回椅子上,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,忍了又忍,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了一句——

    「你父皇打算下個月就幫你舉辦成人禮。」

    所謂的成人禮,是指皇子在大婚前,會選四名宮婢寵幸,算是教導皇子情事,這也代表成人禮後,皇子大婚的日期就會定下來。

    曜玄靖的腳步一頓,還是什麼都沒說,隨即加快腳步離去。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43 AM


  第七章

    吳欣藍才剛醒來,馬上就接到太子要舉辦成人禮的消息,眼前一黑,差點又暈了過去。

    一樁又一樁的事兒,壓得她心口喘不過氣,要不是與曜玄靖有約,她早就倒下去了。這一場病,她休養了大半個月才好轉。

    自那一天她從皇宮出來後,柳嬤嬤告訴她,太子曾出來見她一面,然後就氣沖沖地跑回皇宮,也不知道太子說了什麼,只知道自那以後,就沒有太子的消息。

    曜玄凰從領地匆匆趕來,正好看到國公府前一堆奴僕正在收拾東西。

    「參見珩王爺。」一群奴才看到他,恭恭敬敬地下跪請安。

    「都起。小姐呢?」該死的!事情怎麼會變得這麼復雜?曜玄凰是接到皇兄傳來的消息,才日夜的趕回來。

    看樣子,父皇跟陳家都想除掉欣藍。

    雕花的大馬車門開了一扇,吳欣藍的貼身丫頭綠衣探出頭來,「小姐在車上,請珩王爺移駕。」

    曜玄凰急忙上了馬車,一上去,就看到滿臉蒼白的吳欣藍,嚇了一跳,「欣藍,你沒事吧?你們現在收拾東西,是打算要去哪?皇兄呢?」

    一連串的問題,問得馬車上的吳欣藍跟柳嬤嬤、綠衣一時不知從何回答起。

    吳欣藍揉了揉發暈的腦子,「我們打算回玉衡城,你怎麼來了?」

    「皇兄派人給我消息,讓我快點趕來皇都。皇兄呢?」曜玄凰不懂,欣藍不是才回來不到兩個月,怎麼又要走了?

    柳嬤嬤看小姐臉色難看得緊,主動上前插嘴,把這兩三天發生的事跟他說,「日前太子殿下回宮之後,就沒消息了。」她也很擔心太子殿下,那一天是主子沒瞧見,太子殿下那張臉色陰沉沉的,挺嚇人的。

    「你為什麼要走?」曜玄凰不解地問道。沒想到事情鬧得這麼大,等會兒他要進宮探一下情況,皇兄該不會被軟禁在宮裡了吧?

    吳欣藍臉色沉了下來,「我不走,谷風又怎麼能出來?你還看不透嗎?」她醒來之後,馬上就接到太子要舉辦成人禮的消息,但是又完全聯系不到他的人,那表示什麼?有人在阻撓他,而整個辰曦能夠阻撓太子殿下的,也只有那個人了。

    曜玄凰心裡一緊,「是父皇……」她一點,他馬上就想通了,心裡不由得有些發寒,同時也感到訝異。

    什麼時候欣藍這麼懂事了?他定眼打量她,這才發現一件事,不知不覺中,欣藍身上那天真爛漫的氣質全沒了,轉而一種優雅大氣,與過世的師娘隱隱有七分相似。

    「你等會兒要進宮嗎?」吳欣藍沒有注意到他打量的目光,她心心念念的只是曜玄靖的安危,她知道,皇上這一步棋,就是在逼她走。

    「嗯,你先不要走,等我進宮探了消息再說。」

    「我會等你的消息。」吳欣藍頷首,想了又想,眼眶不禁一紅,抬眸望著他,「你……見到他,若是情況好,就什麼也別說,情況若是不成,你就告訴他……辦了成人禮吧。」

    曜玄凰忍不住在心中暗嘆口氣。「我知道了。」話落,他不忍再看到她臉上的失落,轉過身下了馬車,急急地往皇宮而去。

    「小姐,先進去休息吧。」柳嬤嬤勸道。

    吳欣藍黯然垂眸,想了想,搖頭,「柳嬤嬤,吩咐起行吧。」

    柳嬤嬤愕然地看著她,「小姐,方才你不是才同珩王爺說等他消息的嗎?」

    「就算有消息,我也要離開。」她想清楚了,現在她留在皇都,只會讓情況更糟,不如避去玉衡城後再做打算。

    柳嬤嬤想了想,點點頭,「好,老奴這就去交代幾個人留守,待珩王爺回來後通報一聲,才不至於讓珩王爺白跑一趟。」

    「嗯。」

    既然主子還是決定要走,搬抬物品的奴僕立刻加快動作,約莫一個時辰之後,還是沒等到曜玄凰回來,吳欣藍想了想,決定起程。

    待出了皇都大門,一路上馬車都沒有停滯,快速地前往玉衡城。在他們離開之後,縮在皇都門口角落的兩個乞丐,互使了眼色,一個飛快地跑向城裡的某個地方,另一個則腳步輕快地往城外而去。

    皇都行往玉衡城需要一、兩日時間,由於他們出門的時候已經過了午時,所以來不及在驛站休息,只能在半路野營了。

    簡簡單單地吃了乾糧跟熱湯,吳欣藍就回到馬車上休息,他們這一行人約莫三十人,其中二十名是國公府的護衛,另外就是隨行的管事跟丫鬟、嬤嬤。

    吳欣藍忍受著不適在馬車上睡著,突然問,馬車晃動了下。

    她迷迷糊糊地睜開眼,正想轉頭問綠衣發生什麼事,一枝飛箭就穿透了車廂的木板,從她的眼前劃過,「嘟」地一聲,嵌在另一面的木板上!

    「啊!」車廂外傳來慘叫聲,聽得她頓時起了雞皮疙瘩。

    接著馬車突然開始劇烈晃動,吳欣藍心裡升起不好的預感,車內的柳嬤嬤跟綠衣早亂成一團。

    柳嬤嬤拉開車廂的木栓子,門一開,車內三個人就清楚地看到車廂外的情景——四周的樹林裡冒出了一批批的黑衣人,手上的刀子,藉著月色的反射特別刺眼。

    「快走!」侍衛們快速地分成兩撥,一撥人馬擋著那些沖上來的黑衣人,另一撥人馬則護著馬車開始狂奔。

    「小姐!現在離皇都不遠,只要五裡距離就能趕到皇都駐軍附近,到時候就能求救了!」劉侍衛邊騎在馬上邊吼著,後邊不時有零散的飛箭射發,他揮劍一一擊落。

    「我懂,快走,別多說了。」吳欣藍應了聲,拉著綠衣跟柳嬤嬤縮在馬車廂的一角,馬車顛簸得越來越劇烈,晃得人心惶惶。

    柳嬤嬤想了想,咬咬牙,「綠衣,把你的衣服脫下來!小姐,你也是。」

    吳欣藍愣了一下,抓住柳嬤嬤伸過來的手,「嬤嬤,你這是什麼意思?」

    柳嬤嬤揮開她的手,「小姐,老奴是從那髒地方出來的,你別說依你的聰慧看不出這裡頭的貓膩,這明擺著是沖著你來的,換了衣裳,還能擋一擋,不換,老奴怕你的命就得交代在這裡了。」一邊說還一邊飛快地褪下她的外衣。

    綠衣也不遲疑,柳嬤嬤的話一說完,她就立刻將衣服給褪下。

    吳欣藍搖著頭,扯著衣裳不肯放手,「嬤嬤,不行!我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綠衣替我去送死?」她當然心裡有數,只不過她怎麼可能看著從小到大陪著她的丫鬟代替她冒險。

    「小姐,綠衣有幸能陪在你身邊,是綠衣三輩子燒來的好香,要不是小姐,綠衣早不知被人販子賣去什麼髒地方,如今能替小姐免去一難,也是應當的。」綠衣跪了下來哭訴。

    吳欣藍一人架不住兩人,硬是被柳嬤嬤跟綠衣給換了衣裳,就連頭上的珠花都拔了下來。

    也不知道是幸還是不幸,這陣子她病了,臉色反不及綠衣的紅潤,衣服一換,雖說那骨子裡的氣質換不了,但猛一看,還是沒辦法馬上分出來到底誰是小姐。綠衣從小也是在國公府裡長大,通身的氣派不輸給小門子出來的大家千金,這樣一來,倒是可以迷惑敵人。

    「小姐,你聽老奴講,若是趕得及,咱們是用不上這些手段,若是趕不及教那些賊人給追上了,小姐你要記得,跟老奴還有綠衣分開來跑,你就裝作忠心的丫發要引開敵人,單獨地跑另一邊,嘴裡要記得喊小姐快逃。」柳嬤嬤淚流滿面,心疼不舍地抱著吳欣藍的身子道。

    「嬤嬤……」吳欣藍縮在她懷中,雙手緊緊拉著她的衣領。

    馬車外的吵雜聲越來越大,刀劍交擊聲、箭羽飛射的聲響、打殺中的慘叫、馬兒的嘶鳴,一陣又一陣地傳進她們三人的耳朵裡。

    突然間,馬車一個劇烈的晃動,整個偏斜地揚起,吳欣藍三人也忍不住放聲尖叫,然後整個馬車翻覆了!

    在馬車裡被拋來拋去的,吳欣藍撞上了車廂的木板、櫃子,最後撞上馬車廂的木門,整個門被撞開來,她也被拋出車廂外。

    「小姐!」劉侍衛跟王侍衛沖了過來。

    吳欣藍忍著全身的劇痛,踉蹌地在他們的攙扶之下爬起來,一睜眼,她就看見柳嬤嬤正躺在不遠處的地上,雙眼大睜,脖子呈詭異的角度彎折。

    「嬤嬤——」撕心裂肺般的痛苦襲來,她痛哭著奔上去。

    「快走!人越來越多了!」

    劉侍衛拉著她,不讓她過去,王侍衛則拉起同樣摔得頭破血流的綠衣。

    綠衣看了小姐一眼,含淚咬牙,拎著裙擺,對著小姐的方向喊一句,「綠衣!快點走!」然後轉過身順著王侍衛的力氣往另一邊的林地裡奔走。

    二十名侍衛早死得剩下七、八個人,還有四、五個黑衣人如狼似虎地撲了過來,劉侍衛隨即意會到這是聲東擊西之法,馬上拉著吳欣藍往另一邊跑去。

    「小姐!快點大喊!快啊!」劉侍衛把吳欣藍挾在腋下在草叢中奔跑著。

    吳欣藍哭得抽不過氣來,兩手緊緊抓著自己的胸口,紅嫩的唇早被咬破,狠狠地烙上牙印,嘴巴張了又張,終於哭著大喊,「小姐,你快逃!」喊完之後,她覺得自己的心都碎了。

    果然!她這一喊,把人引向綠衣那個方向,原本追在她身後的三個人又去了兩個。劉侍衛拉著她在林中亂竄,他們背後追來的黑衣人,掏出懷裡的暗器,射向他們。

    「唔!」劉侍衛聽到了不尋常的破空聲,連忙以身擋住了射向吳欣藍的暗器,他整個身軀顫動了下,腳步一頓,摔倒在地上。

    挾在他懷裡的吳欣藍也被拋了出去,正巧他們摔倒的地方是一個小落坡,落坡下是一條小河,兩個人快速地滾落。

    吳欣藍在一陣天旋地轉之後,撞到了河邊的一塊凸石上,劇痛襲來,剎那間就昏了過去,落入小河中,無聲無息。

    那黑衣人上前補了劉侍衛一刀,本來想再上去補她一刀,可是看到她面朝水裡,想來她必死無疑,便轉身追向另一方向。

    曜玄凰急急忙忙地入宮,第一時間就趕去跟皇上請安,皇上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晾著他在御書房的角落站著。

    他急著要見到皇兄,但見皇上的態度如此,也只能按下浮動的心思,乖乖地站在一旁不吭聲。

    這一站,可就從天亮站到了天黑,直到快用晚膳了,才聽到皇上開口說了一句,讓他去找皇兄一起用膳。

    兩條腿已經站得發麻了,曜玄凰痛苦地移動蹣跚的腳步,慢吞吞地要離開御書房,此時皇上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—

    「凰兒,父皇希望你知道什麼能說、什麼不能說。」

    曜玄凰抿了抿唇,回過身恭敬地朝皇上行禮,「是,兒臣知曉。」話落,這才走出御書房,緩了口氣後,他急急忙忙地往東宮走去。

還沒踏進東宮,就發現宮內外戒備森嚴,不經意地瞥見角落一隅,驀地看見了禁軍統領的身影,嚇了一跳,不遲疑的快步走進宮內。

    東宮裡,曜玄靖正坐在偏殿的書房中,奮筆疾書,神色十分專注。

    曜玄凰心裡是急到不行,一進門,看見他這副模樣,差點氣得沖上前去打他一頓,「皇兄!」沒好氣地叫了一聲。

    曜玄靖一抬頭,曜玄凰這才看到他臉色有些憔悴,臉上的青須都跑了出來,眼睛泛著血絲,更重要的是,他額頭上還有一個指甲大小的傷口。

    三步並兩步地沖過去,「皇兄,你、你這是怎麼了?」怎麼變得那麼狼狽?

    昵玄靖看到他來,原本有些狂亂的神情,漸漸地定了下來,苦笑了下,「父皇把我拘在東宮內。你見到藍兒了嗎?她沒事吧?」昨晚他原本要出宮的,臨出宮門之際,卻被禁衛軍給擋了下來,父皇跟母后的面也沒有見到,就被關在東宮裡。

    「她沒事,你的問題才大。」曜玄凰搖著頭,兩兄弟沉默地對看。「成人禮之事,你怎麼看?」

    「上一次我交代你的事呢?」

    「吏部侍郎的事過兩天就會捅出來,還有戶部侍郎的罪證也已經收全了,這兩個釘子一拔掉,陳相的勢力大減,到時候陳家說話也沒那麼硬氣了。」

    曜玄凰這陣子都在處理這些事情,皇兄身為太子,一舉一動都太過明顯了,沒辦法私下調查,只好交給他,他忙了幾個月,事情終於有了眉目。

    「那些個陳家人,也真是不怕死,陳明身為吏部侍郎,倒是不吝於提拔他家的人,大的、小的都插了進來,更別說戶部侍郎陳凱,去年雲河潰堤,朝堂撥下一百萬兩銀子賑災,五十萬兩就進了他的口袋,剩下的一層層剝削下去,到了地方上,居然只剩下二十萬兩銀,這些個螞璜吸超人血,一點也沒有顧已!。」

    一想起這幾個月查到的消息,曜玄凰就一陣火氣,要是讓他們再折騰下去,那辰曦也離亂世不久了。

    「哼,陳家對父皇是口服心不服,想有擁龍之功,當心水滿覆舟。」曜玄靖想了想,「事情掀出來了你就別多管,小心父皇查到你頭上去。」

    曜玄凰點點頭,遲疑了一下才開口問︰「成人禮的事,你打算怎麼辦?」他知道皇兄跟欣藍的感情深厚,成人禮其實對於皇子而言,前面的儀式固然重要,後面的宮婢侍寢卻是不一定要行的禮。

    自己好歹也是跟欣藍從小一起長大,後來又相處這幾個月,他知道欣藍的性子,皇兄要是真辦了成人禮,與他人有肌膚之親,雖是無可奈何,只怕也會在欣藍心裡扎下一根針。

    曜玄靖還沒有開口說話,小安子就突然從外面沖了進來,嘴裡一邊喊道︰「太子殿下,出事了!」

    兩兄弟齊站起來。

    「怎麼了?你怎麼像火燒屁股一樣?」曜玄凰納悶地看著他。

    小安子臉色發白地看著主子,「太子殿下,出事了……欣藍小姐的車駕,在皇都外五裡處遇襲……只有一個侍衛僥俸逃回來報消息……剩下的都還不知道情況……」

    曜玄靖的臉色瞬間也白了,下一刻,整個人從桌後沖了出去。

    曜玄凰怔愣了下,也隨即跟著追上去。兩兄弟要沖出去東宮的那一刻,禁衛軍統領趕了過來,攔住兩人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,皇上有令,您不得外出!」

    「你要生還是要死?」

    曜玄靖冰冷的語氣鋪天蓋地的襲來,話中隱含的濃濃殺氣,讓禁衛軍統領不禁打個冷顫。

    思量再三,他還是退開來了。太子殿下是未來的帝王,要是現在得罪他,只怕以後不會有好下場。

    兩兄弟匆匆忙忙地從宮裡騎馬離開,一路上曜玄靖的臉色是越來越白,映得他臉上那小傷口更加血紅。

    兩人一路無語,快馬加鞭趕路,一個時辰之後,曜玄靖才看到大批的護衛軍人馬,他加快速度沖過去,然後從馬背上跳下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!」護衛軍的小將跪下行禮,一下子所有人都跪地恭迎。

    「起來,欣藍呢?」曜玄靖心急如焚,打量四周,滿地都是打鬥過後的痕跡。

    「稟太子殿下,屬下等正派人查探中。」簡將軍說道。他們一群人不過也快太子殿下兩刻鐘到,什麼事都還來不及處理。

    曜玄靖聽了,又回到馬上等候,四周並沒有看到馬車,那就是欣藍他們逃了?

    餅了一會兒,就聽到一名護衛兵來報,說是在前面不遠處發現了馬車輪的痕跡,曜玄靖立刻調轉馬頭,朝著他所指的方向而去,想當然耳,曜玄凰緊跟在他後面。

    一小撥的人跟著他們追來,曜玄靖專心地跟著地上混亂的車輪痕跡走,走了一小段,就看到翻覆的馬車,他急急地趕過去,眼睛一瞠。

    柳嬤嬤!他看到已經斷氣的柳嬤嬤,握著韁繩的手發抖,呼吸也越來越急促,慌亂地在四下尋找著。

    「欣、欣藍!欣藍——」跳下馬,他踉艙的腳步在四周尋找著,神情有些癲狂、有些迷亂。

    「皇兄,你冷靜一點!還不快點仔細找!」曜玄凰不忍心見他這樣,轉過頭對著其他人怒喝。

    「稟殿下,這裡發現兩道逃逸的蹤跡!」一群護衛兵散開來,很快地就發現了分成了左右兩邊的腳印。

    他慌亂地往右邊跑去,曜玄凰頓一下,選擇另一邊。曜玄靖在草地裡盲目地找尋,眼睛赤紅如血,地上的腳印凌亂不堪,而且漸漸染上了血跡。

    「欣藍……欣藍!」他感受到胸口傳來火焚似的痛楚,欲狂欲癲,臉上悲痛的神情就連一旁的衛兵都不忍再看下去。

    「找到了!」前面不遠處,傳來護衛兵的驚呼聲。

    曜玄靖快速地沖上去,就發現前面是個小斜坡,坡道上,他曾見過幾次的劉侍衛背對著天趴著,想來已經死了。

    曜玄靖再往下看,便看到浮在水面上那隨著水波晃動的身子,眼前一黑,悲痛欲絕,他慌亂得想要靠近,怎知腳下一絆,整個人直接從坡上滾下去。

    「殿下!太子殿下!」一旁的護衛兵嚇得急沖上去,急忙抱住賓落的人。

    曜玄靖奮力推開擋在他面前的那些人,眼眶發紅,心口疼得他幾乎沒辦法呼吸,可是眼淚卻掉不下來。

    「藍兒……」顫抖地伸出手,卻不敢踫觸那個漂浮在水面上的人,雖然她穿著婢女的衣裳,但她的背影,他怎麼會認不出來?可是他不敢……他不敢將她翻過來,要是看到她已經蒼白死灰的臉,要他怎麼承受?他怎麼能接受……

    一旁一名年紀比較大的護衛兵實在看不下去了,事情總要面對,上前把在水中漂浮的人翻了過來。

    曜玄靖一見,果然是吳欣藍,整個人無力地癱軟坐在地上,痴痴地望著那緊閉著雙眸的人兒。護衛見小河中的人雖然臉色蒼白,卻不像以往見到溺死之人開始腫脹,所以膽大地伸出食指在她鼻下探了探。

    「太子殿下,還有呼吸!還活著呢!」護衛兵一個彎身,把吳欣藍從水中抱了起來,他同時注意到水中還有一個石頭,這才頓悟,一定是那塊石頭正巧擋在吳小姐的頭頂上,讓她跟水面隔開來,這才保住性命。

    本來已經心死的曜玄靖聽到這驚喜的吼叫聲,眼底的光彩又漸漸地回來了,癱軟的身體瞬間也有了力氣,從草地上爬起來,沖上去接過護衛兵手中的吳欣藍。

    「還活著……藍兒……藍兒……」他從沒有比這一刻還要感謝上天,戰戰兢兢地伸手靠在她鼻下,感受她微弱的呼吸,淚水瞬間落下。

    「皇兄,快點送欣藍回去看大夫!」去采查另一邊的曜玄凰這時候也回來了,正好聽見護衛兵的叫聲,加快腳步地趕過來。

    看著已經痴茫的曜玄靖還傻乎乎地抱著昏迷不醒的吳欣藍,他氣急地扯著皇兄的手臂往來時的路疾走。

    曜玄靖這才醒了過來,抱著吳欣藍,腳步加快,一旁有幾個護衛兵比較有眼色的,早早趕回去牽了兩匹馬過來。

    兩兄弟二話不說上馬趕回皇都。騎在馬上,曜玄靖頰邊的淚水漸漸地被風給吹乾了,心中的火卻越燒越旺!

    看著懷裡蒼白脆弱的吳欣藍,眼底散發著憤恨的光芒,嗜血地嘴角揚起一抹冷笑。

    不論是誰這樣傷害她,他曜玄靖都要對方——血債血償!
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44 AM


  第八章


    天元八年一月

    吏部侍郎陳明濫用職權,插手國政,將私派人馬插入朝堂之內,結黨成派,意圖不明,其心可誅,聖上聽聞,震怒不已,下旨午門立斬,年滿十六之男兒一律流放塞北苦寒之地,女子、幼兒發賣官奴,終身不赦!

    天元八年四月

    戶部侍郎陳凱被爆貪污餉糧、雲河潰堤賑災之銀五十萬兩白銀,雲河百姓集血書成冊上皇都擊皇鼓鳴冤,皇鼓一響天下知,皇上聞之,怒不可遏,下旨嚴查,太子查緝屬實,戶部大小闢員受累,戶部尚書任人不明,抄家流放,戶部侍郎午門立斬,成男流放,剩余幼女弱子發賣,終身不赦!

    天元八年六月

    陳左相之女——陳氏欣雅,被爆在府中與人私通苟且,被皇都御史一狀告知天聽,陳氏之女不莊不重,實不為太子妃之選,帝聞之,震怒,太子妃之定親儀式全部暫緩,陳氏欣雅奉旨入皇寺剃發修行,長伴青燈,陳相教女無方,帝斥之,連罰一年俸祿,削其實權降半職,掌管兵部職責轉移右相掌權。

    天元八年十月

    皇上於朝堂之上昏厥,就此龍體虛弱,無法上朝,由太子監國,時至十一月,帝病危,逝世於乾清宮,新皇即位。

    新皇追封舊帝詮號——文武弘明大聖司雲帝,沿用天元年號,即守二十四月大孝,孝復方可成婚。

    瑞澤初年,新君大婚。

    穿上一件件密密織縫而成的錦羅綢緞,抹上一層層艷麗無雙的胭脂敷粉,發上簪上一對對翱翔天際般的飛鳳金釵,背上的衣物繡著一隻展翅的五彩鳳凰,腳踝上的明珠隨著步履走動而搖晃著,雙臂上的金環瓖嵌著一顆顆耀眼的紅寶石,縴細優美的頸子上,掛著一串串的圓潤珠玉。

    穿著代表母儀天下的皇后正裝,頭戴金鳳冠、披紅絲紗,新君皇后緩緩地在六十六對的太監、宮女陪襯下,緩緩踏入屬於她的宮殿——坤寧宮。

    天上綻放著喜炮,皇宮內的宴會如火如茶地展開著,熱鬧非凡,慶新君即位,大赦天下,免一年之糧稅,普天同慶。

    燭光搖曳,映出那張金黃銅床上的淺淺人影,坤寧宮裡,兩排穿著粉色衣裳的宮女端著各色的吉祥物垂手低眸。

    「皇上駕到——」天子團扇儀仗先行一步,施禮著在殿門外尖著嗓子喊道。

    「參見皇上。」宮女們齊下跪施禮,唯有床上之人仍舊端坐著。

    依照大禮,皇帝右腳先踏入後宮,照著禮官的唱和,與皇后行禮,當然,天子入洞房,也沒人敢進來鬧,所以最後也就天子擺擺手,所有的宮女、儀仗等等,魚貫般快速地退出門去。

    穿著五爪金龍袍的曜玄靖,一向清冷的面容,難得變得春日融融般地溫煦,眸底唇邊都是掩不住的笑意,舉起一旁的喜秤,輕輕地掀開了覆蓋在金鳳冠上的紅紗,看著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底,笑得如春風般得意。

    金鳳冠下,是一張秀麗的面容,秀眸盈盈含水,鵝蛋般的臉頰上,瓖嵌著一個迷人的小窩,以往年幼時那股淘氣天真,已經被幾分小女人的味道所取代,只有偶爾才能看到她眸中一閃而過的調皮風采,就像現在一樣。

    曜玄靖再也忍不住滿心的激動與愉悅,上前緊緊抱著她不放開。「藍兒。」

    吳欣藍反手抱住他,淚眼迷蒙。她沒想過兩人真能走到今天,而她也在今日真正地嫁給了他。

    曜玄靖起身走到一旁的桌子上端起合巹酒,回到床邊,與她一起舉杯共飲,燭光下,她的面容更加妍麗,眸光更加瀲澄,每多看一眼,他的心就更加熾熱一分。

    「你到底是怎麼說服那些人的?」她知道她的身份有多尷尬,本以為要經過一場驚濤駭浪才有辦法與他廝守,沒想到卻是認個義父之後,就乖乖等著嫁進宮。

    事情自然沒她所想的那麼簡單,曜玄靖摸摸她的臉,她閃亮亮的眼底,彷彿在說著「快點告訴我」這幾個大字,他笑了笑,將事情的始末同她說明白。

    為了今天這一場婚禮,他是動用了皇家的關係,讓一名老將軍收了欣藍為義女,更名為吳藍兒,其實可以將她的身份完全掩蓋去,但他並不想,他知道她一直以吳國公之女為傲,只是無法用吳國公之女的身份名正言順地嫁給他。

    而他能夠給她的,就是保留吳姓,那是她唯一的憑藉與想念,他要史書上記載著,他的皇后姓吳,是吳皇后,就算以後後人從史書上找出了點蛛絲馬跡又如何?只要他為天子的一天,就沒有人膽敢在他面前指著皇后的鼻子質問。

    幸而當初她與玄凰定親之事,除了幾個老臣子知道外,剩下的人都不清楚,當事人玄凰不追究,那些個知曉內情的也不敢插嘴。

    曜玄靖想到那一天在御書房裡跟那些個老油條鬥嘴的事,現在想起來都還想笑,那些老臣每個都仗著身份,左一句與禮不合、右一句違背宗宮法,在他跟玄凰的強力鎮壓下,最後那幾個老頭子也不敢再擺臉子多嘴了。

    為此,他還讓史官將吳國公之女的名字給劃去,只在史記上留下吳國公之女吳氏幾個字而已。

    「你讓史官把我的名字劃去了?史官肯?」訝異地睜大眼,她不敢置信。

    要知道,史官絕對是各國最特殊的存在,而辰曦的史官更是如此,不屬於六部之內、不轄於七書之中,就連皇帝都管不到,他們怎麼可能會做出違反史記之事?

    「別以為史官有多清風,朕不過拿了他家族之命說了兩句,他就改了,況且,只是劃去名字,也不算是竄改史實,而且史官一脈,還有個把柄在皇室手中。」

    「什麼?那怎麼可能!我爹曾說過,史官絕不會受人脅迫而改變史實的。」不得不說,這讓她幻想中剛正不阿的史官印像有點幻滅,怎麼被人威脅兩句就算了?

    曜玄靖取下酒杯放到一旁,握著她的手輕笑,「那你可錯了,史官說穿了,跟玄凰的性子有點像,率性而為,況且前朝時本來有一個人可以另外跟開國祖同奪天下,但那個人卻得罪了史官,從此在史記上成了大奸大惡之人。」

    「……」吳欣藍皺著精致描繪的柳眉,納悶地抬頭看著他,「你講的這個人好耳熟……該不會是越王吧?」

    史書記載,越王本來是跟辰曦太祖一起爭奪天下,但越王無德,凶暴殘虐,所以世人不喜,紛紛投入辰曦太祖帳下,太祖恩憐越王也是戰場上的英雄,所以將他收入麾下,越王自天下平定後仍洗不去自身污名,所以掛冠求去,從此江湖無蹤。

    「對。」他很乾脆地點頭。

    吳欣藍不知道該擺出什麼表情。原來史書……還可以照著個人喜好寫的?

    「好了,今日是我們的大好日子,你該專心陪著我了。」曜玄靖伸手勾起她的下頷,不再浪費一句話,直接吻上她的唇。

    瞠圓了眼,她什麼話也說不出口,一具灼熱的身軀就覆上了她,再接下來……

    紅燭良宵,被翻浪滾,地上映出的兩具身影,緩緩地融成一體,直至天明。

    當皇帝跟皇后成婚一年,朝堂上下漸漸地發現一件事,那就是——皇上似乎不打算要選納其他的妃子。

    嚇!這怎麼得了!要知道,後宮便是朝廷另一個爭權的地方,中宮已經被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女人給佔走,其他的連渣都沒有,這怎麼可以?

    適巧,皇后有孕,這一下所有的御史大夫都蠢蠢欲動了起來,御史上奏,請皇上為國著想,多妻、多子、多福氣,廣納嬪妃,為皇室開枝散葉。

    這一上奏就引起了連鎖反應,朝堂全像炸開鍋似的,呼啦啦地沸騰著,人人都有私心,每個都迫不及待地想要把自家的女兒給塞進後宮。

    皇帝先後在朝會時擋了幾次,議題總是不知不覺地從選妃上換成了別的。

    這些風風雨雨,沒有讓帝後的感情變得不和諧,相反的,帝後感情更加深刻,不過同時很多人都盯著皇后的肚子,每個人心裡都有打算,就等著皇后這胎生出來是男還是女。

    懷胎十月,終於等到了皇后生產的日子,但眾人都失望了,皇后生下了嫡皇長子!這消息一瞬間傳遍了十六州、七大城,那一陣子,皇都賣瓷器的生意特好,好幾個府邸裡都端起了一籠又一籠的碎瓷器殘骸,其中以杯子跟花瓶居多。

    在此同時,皇都城郊外的皇寺中,清晨時分,發現一名小尼姑尋短,上吊死了,不過這消息就像大海裡的一個小水花,讓皇帝聽了,只是略略挑起一邊眉頭,揮揮手,一點也不放在心上。

    御花園裡頭,皇后抱著十一個月大的皇長子——曜卿染,滿臉如花笑意,跟著皇帝一起清閑地散步著。

    「手酸了吧?給我吧。」曜玄靖偏頭看著嬌妻額上滲出的點點汗水,心疼地抬袖抹去她額際的汗水,伸手想抱過她懷裡的小不點。

    吳欣藍手中的曜卿染,快一歲的小傢伙長得十分壯實,大大的眼珠子,跟吳欣藍恍若一個模樣印出來的,其余五官酷肖其父,長得是晶瑩可愛,水汪汪的眼珠子一溜,盯著人瞧都能把世上最冷硬的心腸給瞧軟了。

    曜玄靖夫婦對這樣的兒子,當然是疼到骨子裡,小傢伙也爭氣,雖然淘氣但性子不壞,也是有曜玄靖小時候幾分脾氣。

    「父皇。」曜卿染嘴一開,聲音奶聲奶氣可愛極了,眨著大眼睛,一臉甜笑地撲進父親的懷裡。

    曜玄靖當然是把兒子抱滿懷,順道給他一個甜甜的吻。曜卿染很給他面子,也回了他一個響亮又佈滿口水的吻。

    瞧這對父子情深的模樣,吳欣藍喉間的笑聲忍不住逸出雙唇,滿眼都是幸福。

    已經榮升為安公公的小安子,遠遠地跟在這對夫妻身後,眼看皇上跟皇后兩人鷓鰾情深,他也跟著露出心滿意足的笑。

    誰能想到,清冷的皇上能夠變成像春風一般的人物,自先皇大行之後,皇后不離不棄地陪伴在皇上身邊,少年情深,輾轉至今,又結為夫妻,兩人的感情在他看來,是誰都插不進去的。

    剛成親的時候,太后心裡頗有不滿,對皇后沒有少刁難過,但是皇后總是做到她的本份,對太后永遠都是那麼恭敬,漸漸地在太妃還有皇上及珩王爺的勸說之下,太后對皇后的態度也稍稍好了點,等到皇后生了嫡長子之後,太后也就沒有話說了。

    他自幼陪在皇上身邊,自是知道皇上心裡壓了多少事,如今一切都算是過去了,有了皇后的陪伴,皇上的心似乎也漸漸地暖了起來,與前些年那模樣,簡直就是兩個人,臉上不時有著溫柔的笑,那是過得幸福的人才會有的,希望以後都能夠看到皇上這樣地笑下去。

    夫婦兩人一起步入御花園一座九曲小橋上的石亭裡,四周是小橋流水的秀雅景致,心是滿滿的溫潤,心有靈犀的抬眸互望,看見彼此眼中的愛戀,一笑。

    曜玄靖揮揮手,讓四周的人都退下,一手勾住妻子縴細如舊的腰身,噙著笑意,輕輕地在她臉頰落下一吻。

    「大白天呢。」臉上一紅,吳欣藍笑咭咭地推他一下,把他懷裡的曜卿染抱回,到道上去走走,接著嘴角翹翹地問道︰「皇上,聽聞近日多羅國的使臣就要進京獻供,不知道是不是真的?」

    多羅國是鄰近辰曦跟丹沛交界的一個小柄家,算得上是臣服辰曦的屬國,國情風俗頗有南蠻之風。

    曜玄靖學著她,嘴角翹翹的,清湛的眸光如水霧般化開,笑得溫柔似水,「不是聽聞,下個月多國使者便會進京。怎了?」

    吳欣藍回頭睨了他一眼,縴細的手指在他腰間扭了下,「怎了?那多羅國使者不是還帶了他們多羅國的第一美人一起獻供嗎?你說說,這是打什麼主意啊?」語氣甜膩,眼神卻隱隱不懷好意。

    曜玄靖見妻子那吃醋的眼神,眉眼一挑,心裡因為她的在意而高興著,「朕不清楚,藍兒同朕說說,讓朕曉得一下對方的心思。」打趣地逗著她。

    沒好氣地再捏一把,聽到他悶哼一聲,她笑得臉上的酒窩更深,「少裝傻,那第一美人擺明了進貢來給你享受美人恩的,你心動啦?」

    「朕可不敢!家有猛虎啊。」搖搖頭,他假裝一臉遺憾地嘆了口氣。

    「猛虎啊……唉……」一旁的曜卿染跟著學了一聲。

    小孩子的童言稚語,加上那張可愛的臉龐擠成一團的模樣,逗得兩個大人放聲大笑,直把兒子抱在懷裡親著。

    「藍兒,最近這些日子,你要當心,三弟的事情已經有了眉目。」他跟玄凰兩人苦心布局多年,總算是找出一點蛛絲馬跡,若是順利,自然可以將三弟給帶回來,到時候……他也算是對得起父皇了。

    「有他的消息了?那義皇叔……」她是知道皇上登基以來一直在尋找湳王和義皇叔的下落。她以為失蹤的湳王是絕難找到了,沒想到居然有消息了。

    曜玄靖臉色有些凝重,點點頭,「幾個當年叛逃的人都有了下落,如今,就是等候了,朕是怕……」偏著頭看向她,智者千慮仍有一失,他獨寵皇后的事情,也是天下人都知道的,那也代表著皇后就是他的弱點。

    她握住他的手,抬眸笑著回視他憂心的眸子,另一手抬起輕輕劃過他俊朗的臉龐,「谷風,身為你的妻子,總有一天,我們是該面對這樣的事情,嫁給你的第一天,我就已經做好了準備。」幾年前的那一夜,她就清楚地知道自己將要面對的是什麼了,當年義王叛亂之事,歷經兩代,總是要結束的。

    「朕……」曜玄靖的話梗在胸口,不知道該怎麼跟她說出口。他們並不知道事情會到什麼地步,但隱隱已經推算到,只怕當年起兵叛亂一事又要經歷一次,這一次,他只有一個皇后,她的處境十分危險。

    吳欣藍捂住他的唇,輕輕地偎進他懷裡,嗅著他身上傳來熟悉的味道,安心地閉上眼,「不管發生什麼事,我會等你來的。」她是不可能會死的,她頂多就是被囚禁而已,她的身份太重要了,是對付他唯一的弱點。

    曜玄靖也知道這一點.更是因為如此,所以他沒辦法提前將她送走,只要她一動,等於告訴對方,他們已經有了防範,到時候牽連兩代的禍事,不知道又要拖多久才能解決,所以,他只能眼睜睜地將她放在險境裡。

    他親手放進去的險境,還無法親手解開的局……

    「不管發生什麼事,你一定要等我!」深深地嘆了口氣,他反手緊緊地抱住她。

    瑞澤三年,先是斥後案一事迅速燒過十六州城,大批的御史與官員同時進書請求廢後,怒斥皇后不賢無德,私心重欲,不納宮妃;後有珩王領命至代州掃匪,同時引發了初州、山州、從州三州之叛亂禍起,叛軍圍攻開陽、瑤光兩城,同時有謠言在民間流竄,天子為穩定民心,決定御駕親征。

    天子領兵快速地到達三州,在瑤光及開陽城主的同行之下,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掃蕩三州亂兵,鎮壓叛亂,然後凱旋回京。

    同年,已經失蹤了二十年的三皇子——湳王曜玄翰也找到了,經過了一連串的對質,終於確定了湳王是誰。

    曜玄靖與吳欣藍在偏殿裡接見了失蹤的湳王,看到湳王的那一刻,他的心思很複雜,不知道該有什麼樣的表情。

    吳欣藍仔細打量著站在殿中的男子,約莫二十歲出頭,長得跟曜玄靖兄弟完全不一樣,黝黑的臉龐、高壯的身子,都與他們兄弟倆溫潤的模樣相去甚遠。

    曜玄靖曾在皇宮的畫室看過太上太皇的畫像,湳王那炯然有神的眸子,還有剛毅英挺的五官,倒頗有幾分太上太皇的味道。

    吳欣藍看這兩兄弟沉默的模樣,忍不住伸出指尖戳戳曜玄靖的手臂,對他使個眼色。這麼安靜下去也不是辦法吧?

    曜玄靖對她點點頭,吳欣藍起身對他倆欠了欠身子,先一步退出偏殿。那沉默的氣氛壓得她差點喘不過氣,還是先走為妙吧。

    眼前這個站在殿中的男子,已經改了名、換了姓,叫做墨夜。他曾經看過墨夜的卷子,其實他離皇家一直都不遠,只是沒人知道他的身份而已。

    他失蹤之後,日子也沒過得多好,先是被賣到人牙行裡,再被賣到小倌館裡,學著服侍男人的本領……最後靠自己的力量擺脫小倌館裡那些可怕的人,又回到了牙行,之後,被賣到礦區,做那最粗、最累的工作。

    顛沛流離、受盡折磨,最後總算是過上了一個好入家,被上一任瑤光城主夫人買回去,自此才穩定下來。

    「這些年……辛苦你了。」看著他的目光,不由得從一開始的生澀轉成一種淡淡的憐惜,他們總歸是血緣兄弟。

    墨夜頭不舉、眸不抬,恭敬地拱著手道︰「回皇上,草民不苦。」是的,他不苦,雖然沒有在皇家中長大,雖然經歷過一段可怕的歲月,但他卻遇見了生命中最美好的人,就足以彌補一切。

    生疏的兩兄弟,彼此之間也不知道該說什麼,曜玄靖臉色變了變,最後是一種釋然,「朕總算找到你了,等欽天監找個好時日,舉辦祭天儀式,讓你認祖歸宗,朕也算對得起先皇了。」日後換他大行,可有臉去面對祖宗了。

    聽他這麼一說,墨夜的神情有些奇怪,動了動嘴,最後單膝跪地,「敵稟皇上,草民……並不想要回到皇室。」回到了皇室,要承擔太多責任,在民間多年的他,不想要背負這些,他想要寄情山水,與他所愛之人任遨游。

    曜玄靖皺起眉,「胡鬧!你是皇家血脈,本就該回到皇室裡,朕的兄弟,只有你與玄凰,不管你想或不想,你都只能接受!」沒想到他會這麼說,心底怒氣微揚。難道他不知道為了找到他,眾人付出了多少代價嗎?

    「皇上,請恕草民直言,草民自小在民間長大,只是一介莽夫,不受理法拘束,草民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,想要與所愛之人過平平淡淡的生活,帶著她去看遍江山美景。」墨夜講到所愛之人的時候,臉上的表情變得很溫柔。

    那樣的神情,讓曜玄靖看了……一肚子火!

    好啊!你想要過平淡的生活、想要跟所愛的人去游玩天下,那朕呢?誰給朕選擇的機會?這江山都扛在朕的身上,朕是欠誰的?

    「胡說什麼——身為湳王,你自是有你的事兒,天璿城早就訂下為湳王管理,那是你的封地,你的子民已經等你二十年了,你還要讓他們等多久?」他答應過皇后有機會會陪她去看遍天下的美景,他這位皇帝都沒做到,他先做到怎麼可以?

     曜玄靖一想到少年時受到的苦,再回頭看著這位前苦後樂的三皇弟,心裡就開始酸得冒泡了。

    墨夜沒料到他會這麼說,還真的愣了好一會兒,「管理天璇城?」他從來沒有想過要當什麼王爺,入宮時心裡也有些忐忑不安,但從沒想過要回到皇家的管轄中。

    「這是當然!你有你的責任,這天下是曜家的天下,你身為皇子龍孫,自然要承擔起你的責任。」

    墨夜心急地抬頭,「可是皇上……」他不想要啊!要是他的母妃如果還活著,他還會考慮一下,如今他也算得上是父母雙亡,他還回到這牢籠裡做什麼?

    曜玄靖不悅地瞪著他,「不用多言,朕讓欽天監選好時間,這段時間你就留在皇宮裡等著,到時候朕自會派兩人與你協管天璇城事務。」

    「皇上,草民……」墨夜還想說些什麼,就讓對方給打斷了。

    「退下!」曜玄靖才不想跟他廢話。

    墨夜掙扎地動了動身子,最後還是在曜玄靖嚴厲的目光中退出偏殿,幾乎在他一走的同時,吳欣藍就從彎角處冒了出來。

    她看了看皇帝難看的臉色,笑了下,快步上前揉著他的胸口,「好好跟三弟說不就好了?怎麼發火了?」照她看來,這叫墨夜的三弟很不錯,並沒有迷失在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裡,還懂得想要平淡安逸的日子,是難得的明白人。

    曜玄靖抓住她的手,「朕都還沒同你過上游歷天下的生活,怎麼可以讓別人搶先一步?」笑笑捏捏她的手。

    吳欣藍噗哧一笑,「你就是在計較這個?真是的。」其實,她知道不是像他說的那樣簡單,有一半是他不知道該怎麼跟這個弟弟相處吧?

    畢竟分隔了二十年的時光,怎麼可能一開始就有話說?

    曜玄靖從她的眼裡看到了明了,心底一暖,伸手抱住她,「朕……不知道該如何與他相處,多給朕一點時間吧。」先皇心心念念的皇子,因此忽略了玄凰與他,他對三弟的感覺……很矛盾。

    「我知道,時間久了,就知道該怎麼相處了。」她的谷風,怎麼這麼傻。

    低頭輕吻她的發際,他輕輕一笑,「朕說的是實話,總有一天,朕要帶著你去走遍天下,藍兒可願意陪著朕?」

    吳欣藍眼眶微微一熱,抱緊他,「當然嘍,你不跟我去,想跟哪個美人去?」話雖這麼說,但她心裡可感動著他還記得沒成親前答應過她的事。

    「只有你。」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44 AM


  第九章


    日子如流水一般的逝去,瑞澤三年珩王大婚,夏去秋來,皇家也舉辦了一次秋狩,算是與皇都裡的朝臣聯絡一下感情。

    皇都內,凡五品以上的官員、將領都奉命出狩,隨駕在皇上身邊,而舉辦秋狩的地點也不遠,就在城郊十裡外的山林裡,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林間,架帳子的、安置的,忙得風風火火.

    新婚的珩王帶著新晉的珩王妃也跟著來了,不過今早被太醫診出珩王妃有孕,所以又被送回皇宮裡安置,而換取小奶娃皇長子曜卿染跟著出來湊熱鬧。

    吳欣藍領著一大群的宮婢走過回廊一隅,皇上出狩,順道帶著太后一起去散散心,而她也因為身體不適跟珩王妃一起留在宮裡,沒人在,清閑許多,只要後宮的一些例行小事處理好,她這皇后也就可以安心去休息了。

    不過,她心底還是有微微的不安,今天早上谷風出發前,還特意跟她說了一些事情,現在皇宮裡又那麼安靜,她總覺得,有一種暴風雨來臨前的感覺。

    心裡暗忖了下,她其實有點推算到了,只不過谷風沒有言明,一定是有他的打算,她只要相信他就足夠了。

    走進珩王猶是皇子時的宮殿,看見珩王妃吳茉兒正安坐在椅子上,一手輕撫著肚子,臉上掛著溫柔靦的笑意,一旁珩王的生母——文太妃滿臉笑意地拍撫著她的手背。

    「皇后來啦,來,坐、坐。」文太妃瞧見了她的身影,招了招手。

    吳茉兒起身正要屈膝行禮,她趕上前一步拉著她的手,「茉兒也真是的,肚子裡有了個寶,還這麼多禮,把姊姊當外人了。」她是真的很喜歡珩王妃,茉兒跟她也頗有淵源,先前因為斥後案一事,她還去玉衡城住了段時日,跟茉兒處得也很好。

    「沒有,只是禮不可廢。」吳茉兒羞澀地抿嘴笑了笑。

    「皇后,你自個兒的身子怎樣?早上不也是有些不快?」文太妃關心地看著她。

    吳欣藍笑著搖頭,「沒事的,小毛病。」一手不自覺撫上自己的小腹,她只是又有了身孕而已,不過這個消息,她想先告訴谷風,其他人就先等等吧。

    「小毛病也要注意點,你去歇息吧,切莫太勞累,知曉?」文太妃溫柔地囑咐。皇上跟皇后這一對走來,她也是看在眼底的,如今也算是家順天下安了。

    「是。」吳欣藍笑笑地應了一聲,跟她們又說了幾句話之後,才起身離開。

    走出宮殿的時候,眼角不經意地掃過宮廊下那兩排垂首低眸的宮女,然後便轉開,走了幾步,腳步一頓,不禁又回頭掃過那些宮女。

    「娘娘?」一旁的大宮女不解地靠過去。

    吳欣藍仔細地又瞧了一下,疑惑地皺眉,然後又解開,「沒事,回坤寧宮吧。」她總覺得有什麼不對勁,但又說不上來,想想算了,應該沒有什麼事才對。

    等到皇后走遠,那些宮女才又動了起來,掃地、擦窗、倒水,該做事的都去做事了,其中一名拿起角落的水桶,慢慢地往另一邊角落有水井的地方走去,將水桶放在水井口上,她的雙手顫抖不已,偏過頭,看著遠去的皇后儀仗,輕輕地吐口氣。

    狩獵場上,滿滿的都是拿著弓箭的男人,營帳上的布旗隨風飄揚著,狩獵的號角聲響起,馬蹄踢踏,群犬叫嚷著,往山裡頭奔去。

    錦黃袍、五爪龍,一身俐落武裝的曜玄靖駕馭著胯下的坐騎,快速地穿過綠地,身後緊緊跟著一群侍衛。

    穿著一身紫袍的曜玄凰也跟在他身後,兩兄弟奔馳一段路,來到了一處隱蔽的地方,同時勒馬停下,早就在那兒等候的侍衛一下子圍上來,快速地將一旁捧著的鏜甲為兩個主子穿上。

    「皇兄,皇宮裡會沒事吧?」曜玄凰綁著細繩,心裡有些不安。要知道,現在皇宮裡可不只欣藍一個,他娘跟娘子都在裡頭。

    曜玄靖低著頭套上腳甲,「沒事,皇宮內藏了三千精兵,茉兒跟太妃不會有事,欣藍才是他們的目標。」他的心裡也很沉重,卻得裝作若無其事樣。

    二十年前的叛亂將在今天劃下最後句點。依照探子回報,這一場秋狩,是他們認為最好的時機。

    微微諷刺地勾起唇角,曜玄靖冷冷一笑。他這天子是不是當得有些窩囊?不說並不代表不知道,這些個官員每個都在私下動手腳,他已經擺明了厭惡陳家,還是有不少人黏了上去,從龍之功,是誰都能辦到的嗎?

    今天,他就要將辰曦裡所有的惡瘤一次拔乾淨!

    換好了一身戎裝,曜玄靖跟曜玄凰兩人坐在馬上,靜靜地等待著。

    不知道過了多久,墼個山林間突然吵雜了起來,風中挾帶著一絲絲的血腥味,接著一陣陣厚重的腳步聲還有雜沓的馬蹄聲,轟隆隆地響起。

    「救命啊!」山林裡,開始傳來淒厲的慘叫聲。

    一旁的侍衛拿起馬上的號角,用力地吹響。

    「嗚——嗚——」沉重的號角聲在山林裡一聲又一聲地傳開。

    整個山林都像地震似的晃動著,一群又一群穿著鏜甲的士兵從山林中冒了出來,另外一邊也冒出一大批穿著青衫鏜甲的士兵。

    「皇上,禁軍三營全部到齊!」禁軍統領衛將軍騎著馬快速地來到曜玄靖身邊。

    「那些人呢?」他問道。

    「啟稟皇上,五品以上文官已退至戰線外,五品以上武官換了武裝,蓄勢待發,皇太子已送至安全的地方。」衛將軍回道。

    「玄凰,你點齊一千兵馬,即刻趕回皇都,將陳相家圍起來,敢有違抗者,格殺無論!」曜玄靖轉頭吩咐。

    曜玄凰也不多話,領了旁邊幾名小將策馬快速離開;曜玄靖慢慢地在侍衛的護衛之下,退到帶來的兵馬中央,看向遠方,這座山林就像分開的堡壘一樣,左右兩邊各排列著士兵與騎兵們,長矛、拒馬,短短時間內就已經排成了列陣。

    對方的陣營中也出現了幾名眼熟的人物,曜玄靖眼一眯,嘴角露出諷刺的笑意。那幾個人正是以陳相為首的幾名陳家人,都是軍中的好手。

    「奉義王之命,誅殺不法得皇位之逆賊!曜桀一脈擅奪王位!殺!」陳相坐在軍隊的後方,揚聲高喊著,軍中有專門負責喊話的士兵,一層又一層地把他的話傳出來。

    「放兵器投降者,既往不咎,違抗者,斬立決!」曜玄靖抽出腰間的長劍,橫指向天。

    一陣沉默後,兩軍中的號角聲同時響起,馬蹄奔沓。

    「殺——」

    另一邊的皇宮內——

    換掉沉重後袍的吳欣藍,正想躺到軟榻上去眯一下,整個皇宮不知道為什麼突然騷動了起來。

    她心神一震,立即從軟榻上起身,「快去看看發生什麼事了!」起身接過一旁宮女遞來的薄披覆在身上,心裡惴惴不安著。

    大宮女快速地走出坤寧宮,不到一刻鐘的時間,就見大宮女行色匆匆地跑回來,身後還跟著一小隊的禁軍。

    「皇后娘娘,出事了!有逆賊作亂,已經開始攻打皇宮的大門了!」

    禁軍隊長率先來到吳欣藍身邊,「皇后娘娘恕罪!皇上吩咐末將,如宮內有亂,請皇后娘娘立即退避!」

    「珩王妃還有文太妃呢?」吳欣藍著急地問道。

    「太妃與王妃都退避到冷宮,正等娘娘過去。」禁軍隊長很快地解答她的問題。

    「其他的人呢?」吳欣藍揮揮手,跟著禁軍隊長一邊快速地離開坤寧宮,一邊問著。皇宮裡不只是太妃她們,還有一堆太監、宮婢,這些也都是人命哪。

    「請皇后娘娘安心,皇上將一切都安排好了。」禁軍隊長領著她還有身後一長串的人一起走向皇宮最偏僻的冷宮。

    吳欣藍一邊走一邊想,越想越覺得不對勁,今天秋狩,駐守皇都的兵力雖然被帶走了一大半,但至少還有一半的兵力部署在皇都四周,那些逆賊是怎麼闖進皇宮大門的?

    等等!如果那些叛賊闖進了皇宮大門,那皇都裡不早就血流成河?

    「等一下!皇都裡的子民呢?禁軍三營沒擋住那些闖進皇都的逆賊嗎?」她一想到這,整顆心都涼了。要知道,如果逆賊闖進皇都燒殺擄掠,那對辰曦會造成多大傷害?更別說皇都內有不少使臣館所,萬一別國的使臣受到傷害,那對辰曦的國威會造成莫大的損傷。

    「啟稟皇后娘娘,那些逆賊多半都是陳相府中的家兵,皇上已有安排五千兵馬駐在內城,已先上高台敲鑼示警,讓皇都子民避至屋內躲難,使臣館也有駐兵保護,請皇后娘娘放心。」禁軍隊長快速地解釋目前的情況。

    陳相?吳欣藍咬著下唇,深吸口氣。他果然還是反了,皇上早就查出他跟二十年前起兵作亂的義王一直有聯系,遲遲沒有處置,沒想到他還是自尋死路,敢再一次幫著義王起兵造反。

    「那些逆賊會闖進宮裡嗎?」吳欣藍不怕自己有事,她就怕剛懷孕的茉兒出事,到時候她要怎麼跟玄凰交代?

    「請娘娘放心,宮外早已安排妥當,如今移向冷宮也是以防萬一。」

    他這樣一講,吳欣藍吊在半空中的心才穩定了點,沒有再廢話,一群人匆匆地趕到冷宮。

    冷宮一向是拿來關犯錯的妃子的地方,當然不會有多舒服,更別說先皇也沒關過半個妃子,這冷宮空置了起碼有四、五十年了,當然整個宮殿都破破爛爛的。

    文太妃跟吳茉兒都坐在冷宮的一個角落,四周都圍滿了禁軍,吳欣藍快速地過去向文太妃屈膝請安。

    「皇后,這是怎麼回事?」文太妃有些害怕。她是這裡頭唯一經過二十年前叛亂的人,今天皇宮這樣的情景,讓她不禁又想起了當年的事。

    「太妃別擔心,那些逆賊都還在皇宮外,宮外皇上業已安排好人馬了,如今只是小心為上,讓咱們躲到安全的地方而已。」吳欣藍安撫地拍拍她的手。

    文太妃了解地點點頭,但還是免不了一臉憂心仲忡,不過時刻都不忘把自家的媳婦兒給藏在身後,且緊拉著皇后的手,不讓她走遠。

    三個女人提心吊膽地等待著,皇宮內的喧囂聲越來越大,她們在最偏遠的冷宮裡,都還能隱隱聽到外面傳來的喊殺聲。

    吳欣藍現在開始擔心起曜玄靖的安危了,她們在皇宮裡都那麼危險了,在秋狩的他,是不是更加危險?

    一有這個想法,她就無法控制紊亂的心,按捺不住地起身走向守在冷宮殿門口的禁軍隊長。「皇上那邊不會有事吧?」她壓低嗓子,怕讓文太妃聽見。

    「末將只受命嚴守皇宮。」禁軍隊長抱歉地看著她。

    吳欣藍想了想,心裡著急得很,可是現在這種情況又沒辦法出去打探消息,只好按下混亂的心思,朝冷宮裡走回去。

    走到半路的時候,不小心踫到旁邊站著的一名宮女,這些宮女都是隨著文太妃還有珩王妃一起退避的。

    那宮女似無所覺地直挺挺站著,吳欣藍眉頭一皺,正想開口說些什麼,就見銀光一閃,下一秒,脖子上就貼上一個冰冷冷的事物!

    這突變狀況,嚇壞了冷宮裡所有人,忍不住驚叫著,禁軍隊長馬上沖了過去。

    那宮女將手中的匕首貼在吳欣藍的脖子上,白著臉尖叫著,「不准過來!」手中的巴首抖啊抖的,在吳欣藍的脖子上抹出一道血痕。

    「放肆!還不快點放開皇后娘娘!」禁軍隊長這下想死的心都有了!一個最簡單的任務,竟然也會出事?

    「你是哪一宮的?膽敢對皇后娘娘犯上,不怕罪誅九族嗎?」文太妃按住吳茉兒的身子,站起來厲聲斥喝。

    那個宮女白著一張臉,臉上的表情看起來十分慌張。

    吳欣藍忍著脖子上的痛楚,小心翼翼地道︰「你要想清楚,傷了本宮你會落得什麼樣的下場,若是你現在放了本宮,本宮就當作什麼事都沒有。」

    「閉嘴!閉嘴!」那宮女像受了什麼刺激,抓著她的領子搖晃,手上的刀又在她脖子上劃了幾口子。

    吳欣藍痛得倒吸了一口氣,可是什麼話都不敢再說了。宮女拉著她踉艙地走到冷宮左邊牆面附近,一隻手拿著刀緊架在她的脖子上,另一手卻在牆壁上敲打著。

    「小、小姐……小姐……」她顫抖的叫著。

    這詭異的一幕,讓所有人都起了雞皮疙瘩,一個好好的宮女突然發瘋綁架皇后,又敲著牆叫小姐,這是著魔了還是怎麼著?

    包讓人吃驚的是,那宮女喚了沒兩聲,原本平整的牆面突然冒出一道縫隙。一陣聲響,牆面上打開了一道門,門裡人的面容,也清楚地展露在眾人面前。

    「陳欣雅!」吳欣藍瞠目結舌地看著她,「你不是死了?」

    突地她腦海中靈光一閃,她總覺得哪不對勁的地方是身後挾持她的宮女,她曾經在陳欣雅的身後見過她,是陳欣雅的侍女金花!

    陳欣雅冷冷地看著她,扯著她的衣角往密道裡拖。眼看著皇后被架走,禁軍隊長忍不住想追上去,陳欣雅卻是一笑,反手把金花給推出密道。

    「小姐!」金花被摔倒在地上,眼裡全是不敢置信,傻愣愣地看著密道門在她面前關了起來。

    「抓住她!」文太妃怕她尋死,趕緊出聲吩咐著。

    金花就像失去了所有力氣的木偶,癱坐在地,眼睛睜得大大的,看著密道門,腦海中一片空白。

    從郊外殺回皇都,曜玄靖領著大批軍隊回歸時,以為第一眼看到的應該是他的妻子,沒想到迎接他的卻是妻子失蹤的消息。

    冷宮裡,曜玄靖環視著被推開的密道門,一座清冷的冷宮中,至少有五個密道門,其中一扇就是吳欣藍被挾持離開的那一扇。

    曜玄凰在一邊聽取傷亡名單,陳相還有那幾個陳家的武將都被誅殺在城郊了,而他先一步回來皇都,也比皇兄快一步收到皇后被抓走的消息,現在整個皇宮可說是拆了一半,那些密道層層疊疊也不知道到底通往哪裡,光是現在找到的就有十個出口,每個出口都在不同的地方。

    而且讓他們最擔心的是,不論是城郊的戰場還是皇都的內亂,都沒有看到義王的身影,義王並沒有領兵出現……

    金花被帶下去嚴刑拷問,幾個火辣辣的鞭子之下,她什麼都說了。原來陳欣雅被罰降到皇寺沒多久,就有人偷偷找上她,要她靜心等待時機,不久之後,皇后產子,她也找到機會離開皇寺,後來就被人秘密接到一個地方,再後來就是潛進皇宮裡等待機會帶走皇后。

    當初建造皇宮的建造師正是陳家的先人,裡面有幾個密道就是太祖創建的,只不過太也沒將這事放心上,久而久之就忘了,至於二十年前義王叛亂的時候為什麼密道沒幫上一把?很簡單,當初密道的創建也只是為了好玩,所以密道的空間並不大,只足夠兩人出入而已,不夠兵馬潛藏,再說密道所挖掘的地方,都是一些十分奇特的地方,像是御膳房之類等等。

    而陳欣雅,身為陳家人,她又曾經住餅皇宮一段日子,那些密道只怕也只有她真正走過,所以自然就被利用來挾持皇后了。

    「現在該怎麼辦?」什麼消息也都沒收到,密道出口四個城門都有,四通八達的,根本不知道到底是哪個方向,曜玄凰頭疼得很。

    「等。」曜玄靖輕輕地吐出個字。他有個預感,那位造成一切混亂始源的義皇叔就要出現了。

    等?曜玄凰納悶地看著他。「你不怕欣藍……」出事?

    他想了想,緩緩地搖頭,「不會的。」畢竟欣藍的存在對那些人而言很有用。

    陳相叛亂一事,在朝堂上掀起了莫大的風波,許多世家名門也都因此受到牽連,下獄的下獄、死的死、逃的逃,這一場僅在皇都的叛亂,所造成的傷害並不亞於二十年前那場大叛亂。

    義王往年所遺留的殘存兵力,也借由這次機會一次被鏟除乾淨。

    但皇后卻遲遲沒有消息,曜玄靖的臉色一天比一天還要陰沉,話說得一次比一次少,就連面對皇太子曜卿染也沒有半點笑意,像是又恢復成幾年前的他一樣。

    整個辰曦國都動員起來,所有的人都在找皇后,而皇后卻像消失了一般,無聲無息,直到半個月後,終於有了點眉目。

    有人在天璇城界看見了疑似義王亂兵的人馬,裡面好像挾帶著兩個女人,那只是一個販馬的馬商在進天璇城時不經意看見的。

    他描述的對像很像皇后還有陳欣雅,曜玄靖當下領著一隊人馬就往天璇城而去。

    為免打草驚蛇,他們一行人是趁著夜黑風高的時候來到天璇內城,對於義王有可能藏在天璇城這一帶還是很有信心,畢竟上一任城主就是義王,後來才被皇家收了回來,現在又交給了湳王管理。

    派出所有的人手,仔仔細細地以天璇城為中心,地毯式地向四周搜索,就這樣又過了十天之後,終於又有了消息!

    這些人藏匿的地方並不遠,其實就在天璇城附近的一座山谷中。

    也是眾人身在局中看不清,所有人都以為義王他們會逃出辰曦,就連曜玄靖三兄弟也是如此認定,所以搜查一直是以通往他國的方向而去,沒想到人家就藏在眼皮子底下。

    吳欣藍無聊地坐在房間裡,她被抓來十幾天中,除了前幾天昏迷不醒外,剩下的時間都被關在這裡。

    她是很想自力救濟看看有沒有機會離開,但是門外站著八個大門神,每個都是一臉凶神惡煞樣,腰上的刀亮晃晃的,看過之後,她就主動放棄逃走的念頭。

    這十來天裡,飯有人送、水有人燒,比皇宮裡還要茶來伸手、飯來張口,只不過沒有自由,也沒人跟她說話。

    哀著肚子,她努力安撫自己已經開始煩躁的心情,為了孩子,她怎麼樣都要努力活下去,她相信,她的丈夫會來救她的。

    「啪答」一聲,吳欣藍懶懶地抬眸看向對面,她對面的木床上,綁著一個衣衫凌亂、狼狽骯髒的女人。

    這人正是把她從皇宮中裡劫走的陳欣雅。這傻女人,被利用得非常徹底,不過被利用完,還不是落得跟她一樣的下場。

    陳欣雅憤恨的眼睛死死地瞪著她。吳欣藍跟她對看了一會兒,然後眨眨眼,將目光移開。

    唉……什麼時候她才能夠回到丈夫的身邊?還有一個問題,到底為什麼把她綁來這裡?

    腦海裡正在轉動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時,一直緊閉的門突然打開來,吳欣藍一愣,下意識地看向窗外明亮的日光,還不到吃飯的時間啊。她將眼睛又移回門口,這麼一看,整個人不禁從小木床上站起來。

    敞開的木門外,有一張奇怪的椅子,椅子下還有兩個木輪子,一名約莫五十來歲的男子坐在椅子上,有人在椅後推動著,緩緩地將男子推進屋裡。

    吳欣藍一顆心跳得飛快,來人的面容實在很熟悉,很像一個人——已經逝世的司雲帝!兩人五官奇特的相似,不同的是,對方的氣勢不像司雲帝那樣霸氣十足,反倒更多的是陰沉冰冷。

    她想都不用想就可以猜出他是誰,已經失蹤二十年的義王——曜義!目光不由得移向他的雙腿,看樣子,他應該是不良於行。

    剎那間,她腦海裡有很多的疑惑都得到回應。怪不得一直沒有看到義王現身,原來不是他不出現,而是他根本沒辦法出現!

    「呵呵……看夠了嗎?吳皇后。」乾澀的嗓音像會刮人一樣,極刺耳,令人聽了不舒服。

    吳欣藍一點也不退縮,就算心裡頭已經開始害怕,但她的目光依舊清亮,「義皇叔,沒想到您居然還會出現?不知道義皇叔請侄媳兒來此,所為何事?」

    曜義陰惻惻地一笑,「你等會就知道了。」放在膝上的手輕拍,敞開的木門又突然走進了兩名男子,接著他示意身後之人將他推出房,又命人將陳欣雅架出房,然後木門一關。

    吳欣藍心一跳,驀然有股不祥的預感,腳步不自覺地退縮了下,「曜義,你想做什麼?」她死死地盯著那兩個男人,對著門外大叫著。

    「皇后娘娘,你乖乖地懷上個孩子,讓他繼承大統吧。」義王的聲音冷冷地從木門外響起。

    吳欣藍現在整個人就像跌落冰窖子一樣,從頭涼到腳,全身都起了雞皮疙瘩。她不是笨人,立刻想通義王打的是什麼主意。

    他是要讓她懷上眼前這兩人的孩子,等她產子之後,留子去母,再找機會除掉卿染……以她皇后的身份,生下來的若是男兒,那皇位就會是這孩子的……

    「你發瘋了!曜義,你真的瘋了——」她慌亂地想要在房間裡找個能閃避的地方,卻無處可躲。

    眼見那兩個少年慢慢地靠近她,眼裡都閃著不懷好意的光芒,她定睛一看,毛骨悚然地發現,這兩個人的容貌都跟曜玄靖有些神似!

   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木門外,骨碌碌的木輪滾動聲伴隨著猖狂的笑聲慢慢地走遠。

    兩名少年如狼似虎地向她撲了過來。

    「不要!」吳欣藍慌亂地在房中逃竄著,沒兩下就被抓住了手臂,她心一慌,眼睛睜得大大的,拚命的反抗。

    「谷風!谷風——」木門裡,傳出了淒厲的叫聲。

    被捆在木板床上,吳欣藍驚恐的放聲尖叫,兩手被其中一名男子壓著,另一名則一翻身上床壓住她,伸手探向她的衣襟。

    她只是一名弱女子怎麼掙得過他們,想著肚子裡的孩子,她舍不得死,可是要她眼睜睜看自己被眼前這兩人污辱,她不能接受!除了谷風,誰也不能踫她!

    眼角滑落一滴淚,心一狠,她準備咬舌自盡,就在此時,山谷間突然傳出巨大的聲響,接踵而來的是天崩地裂般的搖晃、巨石的落地聲。

    「啊!」比方才吳欣藍還要淒厲十倍的叫聲傳進木屋裡,所有人都嚇了一跳。

    那兩個本來想奸淫吳欣藍的男子動作一頓,其中一個站起來正想往外面走,外面又是「轟」的一聲巨響,整座山谷又是一次震蕩。

    「攻進來了!殺啊!」

    「殺!」

    外面亂成一團,另一個壓著吳欣藍的男子也放開手,她趁機起身,快速地躲到一旁去,臉上依舊是驚懼交加。

    緊閉的木門被用力地推開,方才走遠的曜義又被推了回來,臉色比方才還要陰沉,恨恨地瞪著吳欣藍,「抓住她!帶走!」

    跟在他背後的幾名侍衛快速地上前拉人,吳欣藍從木床上硬被拽倒在地,一旋身,整個人被頂在某人的肩膀上,連反抗都來不及就被扛起來了。

    「放我下來!放開我!」被頂著腹部,她感到一陣恐懼,孩子,她的孩子啊!

    「走!」

    山谷外,曜玄靖站在山谷的入口處,手一揚,一座座漆黑的大炮齊響。轟的一聲,火炮飛射,將山谷入口旁那些天然的巨石屏障給炸飛。

    這座山谷正好落在群山之中,若不是很注意,根本就不會發現這裡別有天地,而且這山谷位居險要,後面是險峻的山壁,前面有天然的巨石為障,只有一條小路能夠當出入口,想要領兵攻打是不可能的!

    曜玄靖三兄弟想了一天,緊急從城門上拆下十門火炮,移到這裡來轟炸巨石,只要把路打開,就能夠進去了。

    砰的一聲,花啦啦的巨石不停地滾落,狹小的山谷入口終於被炸開了一個縫,一門火炮再擊,再一聲巨響,那堅硬的大石被炸碎飛散一地。

    曜玄靖見到山谷口被打開了,翻身上馬,領著五千士兵趁勢沖進山谷。

    「傳下去,莫要傷了皇后!」騎在馬背上,他焦急地吩咐緊跟在身邊的衛將軍。

    「是!」衛將軍揚揚手中的軍旗,將指令傳出去。

    山谷裡的逆賊從沒想到會有人沖進來,一下子被打得措手不及,混亂了下,立即也剽悍地還擊,兩隊人馬在山谷裡打得如火如茶。

    一邊是完全不留退路,另一邊是完全沒有退路,所以兩邊都只能生死相搏,付出一切來打這場戰役!

    「啟稟皇上,發現皇后娘娘的蹤跡!」齊小將領著一群小兵沖到曜玄靖身邊。

    「在哪?」他拉著韁繩的手緊了緊。

    齊小將指著東北邊的一隅,那邊正好有一個小山坡,山坡上有一棵參天巨樹,那巨樹四周圍繞最多的敵軍,遠遠地望去,隱約可以看到一抹錦黃色的身影。

    曜玄靖想也不想,策馬沖了過去。

    「快!保護皇上!」齊小將沒想到皇上會突然沖過去,愣了一下,才領著人追上去。

    曜玄靖從遠處就可以看見那層層疊疊中的錦黃身影,慢慢地在他眼中成形,直到逼近距離巨樹五百尺的時候,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吳欣藍臉上懼怕的神色,心一痛,差點無法呼吸。

    騎著馬跟著大隊人馬又逼近了一百尺,對方也可以清楚地看見他,剎那間飛箭紛至,禁軍舉高了手中的盾牌,將飛箭擋下來。

    「曜玄靖,你不要你的皇后了嗎?」喧鬧的戰場裡,一聲沉重飽含著內力的聲音壓過了眾人,清楚地在山谷中響起。

    曜玄靖手一揚,在他周圍的禁軍停下攻擊的動作,快速地排列隊形,盾牌手跟弓箭手排在最前方,一群步兵跟在身後,然後又是一層騎兵,將他圍繞在安全範圍裡。

    「護!」整齊的軍呼,快速的動作,比起敵軍來不知道有多俐落。

    對方仍是有一小陣混亂,然後圍繞的敵軍突然像流水一樣,從中間分開,讓曜玄靖一眼就能看見巨樹中心裡的人。

    他看見被人用劍頂著喉嚨的吳欣藍,心痛得快要無法呼吸,目皆齜裂,恨不得能立刻沖上去把那些人都殺光!

    吳欣藍也看見了曜玄靖的身影,這十幾天強自壓抑的恐懼、害怕,還有剛才的傷害,都讓她快要受不了了,現在看到他,淚水再也忍不住地潰決。

    曜玄靖同時還看到了那個熟悉也陌生的人,眼睛一片血紅。

    曜義!

    事已至此,曜義知道自己已經沒有活路了,看著曜玄靖的臉,放聲大笑。

    「你笑什麼?快點把朕的皇后還來!」曜玄靖第一次這麼恨一個人,發狂地想要將他碎屍萬段!

    曜義拍撫著自己毫無知覺的雙腿,笑聲一斂。「皇位……應該是我的!」他不甘心!他有什麼地方比不上曜桀?為什麼,為什麼那個位置會是他的?為什麼那個人也是他的!

    「曜義,你身為皇室宗親,本應享盡榮華富貴,已為一城之主猶不滿足,逆謀犯上,罪當誅!再者,當年太上太皇傳位時,你也在靈前聽取遺詔,有何不平?」曜玄靖大聲指出他的罪狀。

    曜義發狂地猛揮手,「你懂什麼?你懂什麼?從小我就要讓他,憑什麼要讓?他又有什麼資格要我讓?情痴……哈哈哈哈!笑死人了!曜桀只是一個忘恩負義的混蛋!」

    「放肆!」齊小將上前一步怒喝。

    「放屁!」曜義對他吐了一口口水,然後又是自顧自地低笑,抬起眼眸,復雜地看著坐在馬上威風凜凜的君王,眼神卻出奇的空洞。

    「他負了她……不珍惜她,卻又要娶她……憑什麼?」喃喃地低語,只有靠在他身邊的吳欣藍聽到了。

    她驚愕的瞠大眼,她是指誰?敏太后?死去的蓉貴妃?還是文太妃?這三個女人都很符合他口中的負心。

    一個想法竄過腦海!眾人都以為義王是貪戀皇權所以才起兵叛亂,莫非這一切的起源都在於先皇所負心的三個女人之一?

    「眾逆聽著!放下兵器者,既往不咎!」齊小將起頭喊著口令,士兵中的傳令兵開始跟著喊。

    聲音越來越響亮,漸漸地敵軍中的人也受到了影響。本來就是,現在的情況一看就知道不是死就是降,如今看來,他們也失了先機,更別說唯一的入口被堵住了,連逃都沒辦法逃!

    曜義也發現了眾人異樣的神情,吃吃一笑,伸手抓住吳欣藍,把她往身邊一拖。

    「想要我死,可以,但我也要拖一個陪葬!」說著,另一手舉高長劍揮向吳欣藍縴細的脖子——

    這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石火間,曜玄靖根本來不及反應,只能眼睜睜看著長劍揮向吳欣藍,然後鮮血飛濺。

    「欣藍——」

    山谷間,曜玄靖悲戚的痛呼聲響起,久久不散。

    黑夜裡,金黃的龍床上,碩長的人影倏地彈坐起來,額際間佈滿冷汗,薄唇微張,拚命地喘著氣。

    一股暗香襲來,一隻縴細的手輕輕搭上他的胳膊,甜膩的嗓音在黑暗中響起——

    「谷風,怎麼了?」

    乾清宮內職夜的宮女聽見寢宮內傳出聲響,訓練有素的立即將宮燈點亮,讓寢內不再是一片黑暗。

    原本依在曜玄靖身邊熟睡的吳欣藍慢吞吞地起身,她的肚子鼓鼓的,懷著八個月身孕的身子,做什麼都有些笨重。

    曜玄靖心疼地趕忙攙扶著她的腰身,「這是做什麼?還不快點躺下休息。」

    摸摸肚子,她很是享受丈夫的關懷,軟軟地依在他的肩膀上,揮手讓一旁伺候的宮女退出去。「我沒事,孩子又不鬧騰,倒是你,怎麼又夢魘了?」

    曜玄靖玄色的眼珠子瑟縮了下,一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肚子,忍不住又回想起半年前那一些事。

    當初曜義鐵了心要拖著吳欣藍一起死的時候,幸好曜玄凰及時冒了出來,那棵巨樹後面正是光溜溜的山壁,他們三兄弟本來就講好了,他跟曜玄翰一起從正面攻入,而曜玄凰則領著人繞路到山谷的另一邊,從光滑的山壁爬上去。

    幸好他及時趕到,帶著一群人從曜義身後冒出來,那些叛軍全副心神都放在面前的曜玄靖身上,怎麼可能察覺到背後山壁會有人爬上來,所以在曜義舉劍的時候,曜玄凰抽出隨身的長劍射出去,射中了曜義的手臂,鮮血噴灑一地,染得吳欣藍身上也都是血。

    曜玄凰領著人從後面突擊,趁著敵軍都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,沖上去將皇后搶救回來,曜玄靖當機立斷,手一揮,讓大軍跟著沖上去。

    救到皇后之後,曜玄凰也不戀戰,領著皇后又從山壁滑下去,一切都以她為重!後面自然就是一連串誅殺叛黨的事了。

    等到戰事完畢,曜玄靖緊緊抱著失而復得的妻子,激動不已,吳欣藍緊繃的神經在偎進他懷中之後就完全鬆懈了,眼一閉,昏了過去。

    幸好隨著大軍而來的還有太醫,太醫診脈後,說出皇后已經有兩個多月的身孕,這讓曜玄靖知道後一陣害怕,由於吳欣藍動了胎氣,所以一行人只好留在天璇城養胎,直到滿四個月胎穩之後,才起程回到皇都。

    至此,一切都已經落幕了,義王自然是在山谷戰亂中就被誅殺了,其他的人也全不成氣候,只是陳氏一族被連根拔起後,造成辰曦全國不小的震蕩,若不是有新皇培植出的新一代文臣支撐著,辰曦的內政早就亂了。

    吳欣藍抬眸看著他英俊的臉龐,心疼地撫過他泛紅的眼眶,心裡暗自嘆氣。他這夢魘的情況,是自從她被救回來之後才有的,她知道他是被嚇壞了,尤其在知道她遇到了什麼事情之後,他更是自責不已,要不是他粗心大意,也不會讓陳欣雅找到空子把她給綁走。

    說到陳欣雅,她也沒有什麼好下場,在山谷裡打起仗時,她在混亂之中逃了,只不過逃不對方向,失足落崖,從山壁那一邊摔了下去,當場斃命。

    「藍兒,朕真是對不住你……」曜玄靖心中滿是愧疚。欣藍這胎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胎時受難的關係,她現在身子變得很虛弱,尤其前一陣子妊娠的反應嚴重,甚至差點流產,這些都是他大意所造成的。

    「不是你的問題,你別老是這樣。」她真的不希望他把這事掛在心上,但又不知道到底要怎樣勸解他。她曾私底下問過太醫,太醫說這是心病,時間久了,皇上心裡定了,慢慢自然就會好。

    「嗯。」曜玄靖靠著她,嗅著她發問淡淡的香味,有些亂了的心跳,慢慢地又落回原本的地方。

    其實他每次夢魘,都是夢見玄凰來不及救她,而她身首異處的模樣,那一幕太過真實,讓他就連在夢裡也可以感受到痛徹心扉的苦,每每在夢中驚醒,都要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還在身邊。

    兩夫妻緊緊相偎著,吳欣藍一隻手輕拍著曜玄靖環在她腰上的手臂,一下又一下,慢慢的曜玄靖又有了睡意,就這麼抱著她,半躺半坐地睡著了。

    朝堂的震蕩剛過半年,朝野上自然還是有不小的混亂,身為帝王,曜玄靖當然有很多事要處理。

    除了上朝之外,他待得最多地方的就是御書房了,而那些下朝之後被留下來的臣子,也都很有幸地在御書房繼續接受皇帝的磨練。

    所以就有了眼前這一幕—

    新任的戶部尚書——邱致遠領著戶部左右侍郎還有幾名下屬,一起留在御書房裡,正在跟皇帝報告有關雲河堤防加蓋一事,幾個大人討論得很認真,皇帝也聽得很認真。

    只不過,皇帝聽得很認真的同時,手裡還拿著一小塊蘋果,腿上坐著一個白嫩可愛的小娃娃,手裡的隻果有一下、沒一下地喂著小娃娃曜卿染吃一口。

    曜卿染十分囂張地把父皇批奏摺的桌子,拿來畫他的鬼畫符,而他用的鬼畫符符紙,則是六部遞上來的一些奏摺……

    「皇上,這雲河加蓋堤防初步估計所需耗的銀兩為八十萬兩,雲河至霄州口也要加蓋水庫……」邱致遠一邊說,一臉心痛地看著皇太子拿著一枝粗毛筆,在他的奏摺上畫了一個大圈圈,眼淚差點沒掉下來。

    那份奏摺他寫了三天啊——嗚嗚……

    在曜玄靖的書桌旁邊,另外還有一張美人椅,椅子上正半躺臥著一個美人兒,美人兒腿上蓋著薄毯,抿著嘴不知道該氣還是該笑,看邱尚書那欲哭無淚的神色,吳欣藍實在是有些心虛。

    原本談論政事的地方,是不該有他們這對母子檔出現的,只是皇帝是一朝被蛇咬,十年怕草蛇,再加上皇后快要臨盆了,他怎麼也放不下心,時時刻刻把他們母子倆綁在身邊看著才安心。

    一歲多的禍首太子殿下,還回頭對他娘笑得十分開心,揮著手上的大圈加小圈的奏摺。「母后!圈圈!嘿嘿。」

    御書房裡凡屬於臣子的全轉頭看著大腹便便的皇后。吳欣藍一臉羞愧地低下頭,她無顏面對這些大臣啊!

    「小染,過來母后這裡。」她招招手,不忍心讓兒子再去迫害那些奏摺了。

    曜卿染呵呵一笑,拿著大毛筆揮來揮去,順道又將旁邊工部尚書、吏部侍郎的奏摺添上幾筆,然後晃動兩隻小腳丫,從父親的懷裡跳到地上,拿著戶部尚書那本「漂亮」的奏摺沖到母親身邊。

    「母后!漂漂!」曜卿染獻寶似的遞給吳欣藍。

    眼看著邱尚書整張臉都白了,她尷尬地一笑,快速地把那毀了一半的奏招搶過來。「小染,不可以喔,待會兒母后讓人找些宣紙給你,別用這些畫了。」

    曜卿染漂亮的大眼一瞠,紅嘴兒不高興地嘟了起來。「不要!這漂漂!」他很固執地只畫奏摺本。

    邱尚書強迫自己當作沒聽見,快速地跟皇帝報告完他手頭上的資料,然後領著一群下屬快步地淚奔離開。

    在他要走之前,曜玄靖還不忘補一句——

    「邱尚書,方才所言寫成奏摺呈上來。」

    邱尚書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,震驚地看著皇帝。曜玄靖笑笑地回視著他。

    然後就見一名三十來歲的大男人,拎著衣擺一臉悲憤地奔出御書房,嘴裡還說著,「微臣遵旨。」

    等到那些臣子都走了,吳欣藍才嬌媚地睨了皇帝一眼,「你也真是的,不滿意他寫的章程說一聲不就得了,何苦這樣刁難人家。」兒子頑皮是真,他老子放任他也是幫凶。

    曜玄靖起身走到愛妻身邊,攬著她的腰身靠在她耳邊輕笑。「呵呵……朕要不這麼刁難一下,他如何得知朕不滿意。」水至清則無魚,這個道理他當然知道,很多事都能睜一眼閉一眼,尤其是戶部這個掌管國庫的位置,大批的銀錢不動心的實在太少,只不過吃也要吃得漂亮,太過份,他是不可能放過的。

    「父皇,走走!」曜卿染很不滿地看著佔領他位置的父親。

    曜玄靖瞧兒子那張不滿的臉,哈哈一笑,伸手擰了下他的臉頰,「母后是朕的,她身邊的位置,只有朕可以坐。」

    曜卿染這小不點當然聽不懂父皇說的是啥意思,不過他卻懂得父皇霸著母后不給他抱,嘟起嘴挺起他的小胸膛.用著他棉薄的力氣跟他父皇推來推去。

    「哎呀、哎呀!」曜玄靖心情很好,跟著兒子一起玩鬧著,另一手還不忘抱著妻子晃來晃去。

    「別鬧了!」吳欣藍看著他們父子玩鬧的模樣,掩著嘴兒笑著。

    眼前那一對如模子般刻出來的臉龐,讓她心底有種莫大的滿足,年少記憶中,擁有一張清冷臉龐的英俊少年,漸漸地完全被另一張成熟、溫潤英俊的臉龐給取代。

    一路走來,她很幸福。

    情生意動,她水燦至柔的眸光緊緊地纏繞在他身上,曜玄靖與兒子玩鬧中似有所覺,抬起眸,兩人深情對望,薄薄的唇高高地揚起,臉上也滿是幸福的笑。

    「母后,不要忘記染染啦!」曜卿染看父母親對望著又忘了他的存在,不高興地跺腳大叫。

    兩夫妻相視一眼,一同放聲大笑,曜玄靖將兒子抱在懷裡,寵溺地揉著他圓潤白嫩的小臉。

    吳欣藍笑著笑著,肚子突然抽痛了下,眼睛瞬間瞪圓了。

    「藍兒?」曜玄靖立刻發現她的不對勁。

    她感受到腹中猛烈的震動,然後肚子往下一墜,臉色開始發白,抬頭看向他。「谷風,我好像要生了。」

    曜玄靖一愣,一陣慌亂,站起來也不是、伸手想去抱她也不是,「那、那那、那……」

    聽他在那邊「那」了個老半天,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,吳欣藍就算肚子抽痛著,還是忍不住笑了,「快點叫醫女啊。」

    曜玄靖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,連帶把趴在他腿上的曜卿染給帶倒在地上,曜卿染摔了一下,小屁屁痛著,張嘴就開始嚎了。

    「痛……」

    「來人啊!快叫太醫、醫女!皇后要生了!」曜玄靖是手忙腳亂地拉起坐在地上的兒子,把兒子挾在腋下,又把妻子給打橫抱起來,像個大力神一樣,往已經準備好的產殿奔去。

    這一嚷嚷,整個皇宮也鬧騰起來了,一下子每個人都忙了起來,去通知太后的、燒水的、剪布的,忙得不了了。

    經過了三個時辰的陣痛之後,產殿裡傳出了了亮的嬰兒啼哭聲。

    緊張的在產殿外磨鞋子的皇帝曜玄靖,在聽到孩子出世的聲音之後,立即笑了,也不管那些嬤嬤攔阻,一眨眼就往殿裡頭沖去。

    產房裡,濃厚的血腥味都還沒散去,他一眼就看見躺在床上臉色蒼白的吳欣藍,三步並兩步沖上前去握住她的手。

    「藍兒……」他心疼地撫開她頰邊的亂發,她的臉色還是十分蒼白,額上汗津津的。

    一旁接生的醫女快速地將孩子剪斷臍帶、洗乾淨了以後,抱到皇上身邊。「恭賀皇上、恭賀皇后娘娘,喜得貴子。」

    吳欣藍虛弱地張開眼,強打起精神地看著曜玄靖接過醫女手中的小兒子,微微一笑,「谷風……」

    曜玄靖高興地抱著孩子靠到床邊,眼睛有些微紅,「藍兒,你看,這是我們第二個孩子,又是一個小頑皮。」

    吳欣藍睨他一眼,「哪有人這麼說孩子的。」

    「父皇……母后……」奶聲奶氣的聲音正巧從遠而近地傳過來。

    兩夫妻一笑,同時轉眸看向產房的門口,曜卿染雙頰紅通通興奮極了,一雙眼睛亮晶晶地往他們奔過來。

    「弟弟!」他高興地大叫著。

    吳欣藍看著眼前這三個她最愛的男人,含著滿足的笑容,輕輕地閉上眼睛,安穩地沉入夢鄉。

    夢中,她彷彿又看見了初見面時的清冷少年背對著她,一轉身,變成了英俊成熟的男兒模樣,笑著對她說——

    「藍兒,謝謝你……」

    她笑得甜美如花,曜玄靖愛憐至極地摸著她的臉,這一輩子,他不再有缺憾了,有妻、有子,人生莫過如此而已。
作者: magmag    時間: 2012-12-18 10:45 AM

番外篇 曜卿染的皇帝日記

    我叫曜卿染,今年十七歲,我的父親是辰曦國的皇帝,上一任的,我的母親當然就是吳皇后,不對,現在是太后了。

    現在我、不對!是朕,是朕的心情非常的惡劣!

    為什麼?因為我的父皇跟母后……呃,朕那對無良的父母,居然趁著朕還在睡覺的時候,留下了一封退位詔旨就走了!

    天殺的!雖然從小朕就知道朕會是未來的皇帝,但……父皇也太過份了吧?朕知道父皇一直想帶著母后去游山玩水,但是,也不能擺朕一道呵!

    案皇那個卑鄙的小人,居然趁著朕十七歲生辰慶賀喝醉酒的隔天,就留下退位詔旨跑了,太過份了!

    包過份的是,父皇居然一聲不響的就把母后給帶走了,這真是過份至極!

    讓朕最最最光火的是,在朕醉酒頭痛的時候(該死的!敝不得昨夜父皇一直向朕勸酒),從小看著朕長大的安公公,居然拿著龍袍就來乾清宮找朕,把朕挖起來,不顧朕陰沉的臉色,硬是把龍袍給朕穿上,趁著朕措手不及時,就把朕給帶到朝堂上,混蛋!

    眼前這群吵吵鬧鬧的大臣,就是父皇留給朕的人手嗎?

    左邊一群吵著要把父皇追回來說清楚、右一群吵著要快點舉辦登基大典,吵得朕頭痛死了!

    「通通給朕閉嘴!」一群豬腦袋!不知道朕醉酒嗎?還在朕面前吵鬧,成何體統!

    「請皇上恕罪!」皇帝的一吼,讓眾臣子的小心肝都跳了一下,這才發現那坐在龍椅上未來的大老板臉色奇難看。

    恕罪個屁!這句話朕只敢罵在心底,要是在朝堂上罵出來,只怕御史的奏摺會多到淹沒朕。

    「都別爭了,讓齊將軍領著一批人馬去找太上皇與太后,欽天監擇日準備登基大典,六部尚書齊議,右相為首、左相為輔,交出個章程來,退朝!」朕頭痛得要死,才不跟這些鴨子待在同一個地方。

    「微臣遵旨!」眾臣同聲應和。

    朕甩著大步子,快速地往乾清宮走,「安公公,你給朕老實說,你知不知道父皇要拐母后出門?」父皇真是可惡,從小他們五兄弟姊妹都得跟父皇搶人,父皇老愛霸著母后不放,現在可好,把母后拐走了,以後他們兄弟幾個要怎麼找人?

    大內總管安公公流著冷汗,囁嚅地跟在新任皇帝身後,猶豫著該不該說實話。

    得!朕一瞧安公公那模樣,就知道他一定知情,恨恨地一咬牙。「安公公,你真是太過份了!」父皇才當幾年的皇帝,還不到四十歲,居然拋下皇位就走了!

    朕不甘心!可惡、可惡,太可惡了!

    「皇兄!皇兄!」走進宮殿的一個回廊,朕聽到讓朕感覺更頭痛的聲音,抬眼望去,果然看到三個弟弟追著過來。

    「干什麼?皇宮之內大聲嚷嚷成何體統!」對!朕就是不爽!朕遷怒,怎樣?老二曜卿弦還有雙胞胎老三曜卿寒、老四曜卿元三人同時不爽地回瞪著他。

    「皇兄,父皇跟母后是真的禪讓皇位走了?」曜卿弦不管他家大哥的臭臉色。

    朕最不爽這個,還挖朕瘡疤!朕冷冷地瞪了他一眼,「對!想當皇帝嗎?朕可以讓給你。」朕立馬收拾找母后去!

    曜卿弦才不管他,「才不要!你知道父皇跟母后往哪兒走嗎?」賊賊的目光跟旁邊的三弟、四弟交換一眼。

    當朕瞎子沒看見嗎?

    朕板起一張臉,露出有點猙獰的笑,「別想了,朕擺脫不了這皇位,你們三個也別想走!通通給朕留下來!」哼!他沒得逃,他的兄弟也不准走!要苦大家一起苦!

    「你太賊了!我要去找母后啦!」老四曜卿元不滿地抗議著。

    朕懶懶地看他一眼,對身後的禁軍招招手,「傳朕口諭,二皇子、三皇子、四皇子不得出京,禁軍各領十人看守。」

    「哇,你卑鄙!」三兄弟同時氣急敗壞的大叫。

    朕得意的一笑,哈哈哈!至少還有人跟他一起同甘共苦,郁悶了一整個早上的心情,總算好多了。

    安公公跟在皇帝身後,眼看著皇帝把另外三位皇子給氣跑了,擦擦冷汗,看起來皇帝的氣消得差不多了,該再點上一把火了。

    「皇上,這是太上皇出宮時讓奴才轉交給您的。」安公公抽出了袖子裡的東西,雙手遞交出去。

    曜卿染看他一眼,沒好氣地抽出他手中的錦緞,打開來一看,上面是他最愛的母后熟悉的字跡,簡簡單單地寫著——

    兒子耶,娘跟你爹出去玩了,會記得幫你帶些特產回來,還有,你妹太水了,娘只好把她也帶出去了,勿念!

    朕怒了。母后太過份了!自己和父皇出去玩就算了,還把唯一長得像她的妹妹也拐跑!不行,等朕登基之後,就來個南巡,看父皇跟母后怎麼甩掉朕!

    這是朕當皇帝的第一天,總的來說,就是——

    不爽!哼!

全書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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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   *欲知獄魔兒在失憶的情況下,如何變成珩王曜玄凰的未婚妻,還愛上了他,請看花園系列唯恐天下不亂之二《桃花王爺》

     *欲知獄澄兒和失蹤二十年的湳王的姻緣始末,請看花園系列唯恐天下不亂之三《乞兒皇爺》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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